鲁迅一生之伟大,是与他从上学时候就注意从各方面打好基础分不开的。
从1887年到1906年,即从7岁到26岁的时候,是鲁迅的学生时代。鲁迅7岁时开始进本宅私塾读书,12岁时进绍兴城内“称为最严厉的”三味书屋读书,18岁时离绍兴,往南京,考进江南水师学堂学习,19岁时,又在南京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22岁时,离国去日本,先在东京弘文书院补习日语和普通科学知识,24岁时,离东京去烟台进医学专门学校,一直到26岁时,弃医从文。
鲁迅在以上各个阶段的学习成绩究竟如何呢?我们很难用现在的学校分数标准去类比,不过根据一些资料,大致上还是可以分析清楚的。鲁迅在《写在“坟”后面》一文中曾经说过:“孔孟的书我读得最早、最熟,然而倒似乎和我不相干。”这句话,我们可以看作是鲁迅对自己在“本宅私塾”学习时的情况的最好总结。在三味书屋时,据张能耿《鲁迅亲友谈鲁迅》一书中的记载,有一次寿镜吾老先生出了一个课题“独角兽”,要学生对课。同学们有对“二头蛇”的,有对“三角蟾”的,也有对“八脚虫”、“九头鸟”的,鲁迅却根据《尔雅》对了“比目鱼”。寿老先生连连点头,说:“‘独’不是数字,但有‘单’的意思;‘比’也不是数字,但有‘双’的意思,可见是用心对出来的。”我们可以猜想,三味书屋的老师这样夸鲁迅,可见鲁迅当时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在南京,鲁迅是从水师学堂退学后又入陆师学堂的,他在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物铁路学堂,因为学习成绩优秀,曾得到金质、银质奖章(据许寿裳《我所认识的鲁迅》和许广平《欣慰的纪念》);毕业考试时,曾得一等第三名(据周遐寿《鲁迅小说里的人物》),显然,鲁迅在南京学习期间的成绩还是很优秀的。到日本留学以后,在东京弘文书院这一段主要是补习日语,而在仙台医专那一段,据考,1905年春季开学考试时,鲁迅的成绩是:解剖59.3,组织72.7,伦理83,这三门的平均分是65.5。应该说,这个成绩仅为中等。但尽管如此,鲁迅在《藤野先生》一文中曾明确记载着,他曾为这个平平的成绩而收到一封匿名信,“大略是说上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是藤野先生讲义上做了记号,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我们从这些话中可以想见,当时鲁迅取得这样一个成绩,不仅要付出语言不通的格外努力,而且要顶受别人对一个弱国留学生精神上的多大压力!
通观鲁迅学生时代的学习成绩,我们可以看出,他基本上是“有所取则优,无所取则平”。很显然,仅凭这一点,是不成其为他伟大一生的坚实基础的。的确如此,鲁迅学生时代的独立钻研精神,不仅表现在课上,更主要的是表现在课外。
鲁迅在课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呢?是读书。据《随便翻翻》一文中说,他渐渐识字以后,“对于书就发生了兴趣,家里还有两三箱破烂书,于是翻来翻去,大目的是找图画看,后来也看看文字。这样就成了习惯,书在手头,不管它是什么,总要拿来翻一下。”这“随便翻翻”,实在是鲁迅学生时代养成的一个良好读书习惯,非常值得我们今天的青少年学习和效法。据《鲁迅年谱》中的不完全记载,鲁迅七岁时读的是一些赏善罚恶的故事,十岁时最爱看的是一本讲种花的书,名叫《花镜》,十多岁时常阅读小说,爱看《荡寇志》、《西游记》、《红楼梦》之类。15岁时读了一些野史和笔记,如《明季稗史汇编》、《扬州十日记》等。17岁时,鲁迅最爱读的却是所谓“杂类书”,如《阅微草堂笔记》、《古诗源》、《文史通义》等。19岁时,他曾终日阅读《西厢记》等。21岁时,鲁迅在南京常阅读新书报,当年严复译述的《天演论》一书正在风行,他特于一个“星期日跑到城南去买了来”,“一口气读下去”,感到极大的兴趣,此时,他还读到林纾译述的《巴黎茶花女遗事》等书,开始接触西方资产阶级的文艺作品。去日本后,22岁时鲁迅回国探亲,曾特意写信给东京的同学买新出的日译本雨果中篇小说《怀旧》寄来,在家翻阅。后又回日本上学,“课余喜欢看哲学文学书”,如拜伦的诗、尼采的传、希腊神话、罗马神话等。他当时尤其珍视的是一本“线装的日本印行的《离骚》”,并曾对他的好友许寿裳说过:《离骚》是一篇自叙和托讽的杰作,《天问》是中国神话和传说的渊薮”,但他又不满该书“终其篇未能见‘反抗挑战’之声”。以上,我们极其粗略地把鲁迅上学时的课外阅读史总结了一下,大家可以从中看出,鲁迅所谓“随便翻翻”中的“随便”二字,绝不是“兴之所至,偶一翻之”的意思,而是长流水、不断线,积少成多,许多年如一日。
除了读书以外,鲁迅在课外还喜欢结交一些有益的好朋友。他虽然出生在一个逐渐没落的封建士大夫家庭,但小时候常常到农村外婆家去,和农民的孩子一起玩耍,因此有机会接触贫苦农民,了解农民生活,这一点对他日后思想上和文学上有极大的好处。《故乡》中的“闰土”吧,就是以一个叫章闰水的农家孩子为模特儿写出来的。而章闰水,就是鲁迅少年时代的许多好朋友之一,他虽与鲁迅是“少年交”,但一直到鲁迅去日本留学以后,他还经常向别人打听鲁迅的情况。(据王鹤照:《回忆在鲁迅先生家中三十年》),鲁迅1900年从南京回家,还特意找闰水一起上街玩了两天;再往后,鲁迅在《故乡》中曾深情地描述过他脖颈上戴过的“银项圈”,而这个银项圈,章闰水后来又给他儿子启生戴了。解放后,启生的妻子把这个银项圈献给了绍兴鲁迅博物馆保藏,至今还放在那里。鲁迅少年时代除了和一些农家孩子很要好以外,还结交过一位工人好友,他是个名叫“和尚”的木作师傅。他曾送给鲁迅一把木制的“象鼻大刀”,后来鲁迅长大以后,各种玩具都丢弃了,唯独这把木刀一直保存着。鲁迅到南京求学以后,有时回家,还曾与“和尚”商量如何做书箱。到日本留学以后,鲁迅又很快地结交了一个极要好的朋友,那就是许寿裳。现在研究鲁迅生平的一本极珍贵的书《亡友鲁迅印象记》就是许寿裳先生写的。他们两人在日本学习时过从甚密,“聚谈每每忘了时刻”。据许寿裳回忆:“我们又常常谈着三个相关的问题,(一)怎样才是理想的人性?(二)中国民族中最缺乏的是什么?(三)它的病根何在?”从以上这些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到,鲁迅上学时所交之友,都是思想比较纯正,感情比较朴实的。
那么,鲁迅上学时的课外生活也是很注意在体育方面发展自己的。这最主要的是表现在“骑马”上。许广平回忆鲁迅在南京的学习生活时曾说:“那时他最得意的是骑马,据说程度还不错,敢于和旗人子弟竞赛(满清时旗人子弟是以善于骑射自豪的,他们对于汉人善骑射的不很满意)。有一回就因竞赛而吃旗人暗算(他们的腿搁到马颈上,很快地奔驰起来,用马鞍来迅速地刮别人的腿脚,有时甚至可以刮断的),几乎跌下马来。”(《关于鲁迅的生活》)又据周启明在《鲁迅的青年时代》中回忆:“在星期日,一般学生往往到游乐场所去玩、吃喝,而鲁迅和几个同学却常骑马到明故宫一带去访问。那里驻有清政府的防兵,遇着时要被叫骂、投石子的,可是他们不怕,仍要冒险前去。这是他们反清思想的表现。鲁迅还敢于骑着马,与那些以善于骑射而自豪的满人竞赛,而不怕被他们伤着,显示了勇敢顽强的精神。”
鲁迅上学时的课外生活是极其丰富多彩的,他还曾“听祖母讲《义妖传》以及猫是老虎的先生”等故事(《朝花夕拾》);听长妈妈讲太平军的故事(《且介亭杂文》);“搜集绘图的书”(《朝花夕拾》)、“影坛绣像”(周建人:《回忆鲁迅》);“空闲时也种花”(据乔峰回忆);喜到宅后百草园中去玩耍(《朝花夕拾》);在外婆家时,喜和农家孩子去放牛、钓虾,到海堤上看潮,到海滩上捕蟹,还一起去看戏文(绍兴会丰大队党支部:《鲁迅的外婆家——安桥头》);记日记,写诗,等等,以至于在日本时,常常“赴会馆、跑书店、往集会、听讲演”,为的是“寻求”救国救民的“新知识”(《且介亭杂文未编》)。
鲁迅上学时课外生活中还发生过几件事:
13岁时,鲁迅的祖父因事入狱,父母便把鲁迅和他二弟送往皇甫庄舅家去避难。据鲁迅当年好友范友泉老人生前回忆,村上有家姓陈的恶霸地主养了一只狗,狗仗人势,专欺穷人,全村共有十多人曾被恶狗咬伤。少年鲁迅看在眼里,恨在心上,便约范友泉、周阿龙等小伙伴一起把这条狗打死了。狗地主知晓后,便气势汹汹地来找范、周等人赔狗,鲁迅当时挺身而出地说:“你家这条狗,不知咬伤了多少人,你要我们赔狗,首先你要赔人!”鲁迅的这番话得到全村人的支持,狗地主才不敢说什么了。这件事说明鲁迅少年时就富有正义感,敢于斗争。
14岁时,鲁迅在“三味书屋”读书,有一次上学迟到了,后来为了吸取教训,引起警惕,不再迟到,他便在自己课桌的桌面上用小刀刻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早”字,从此,他果然就没有再迟到。这件事是许钦文先生在《学习鲁迅先生》一书中讲的,当然不是启发我们也在课桌上面乱刻字,而是告诉我们,应该象少年鲁迅一样严于律己,知错就改。
少年鲁迅的确是很注意吸取教训的,还有一件事是他在南京读书时发生的。由于年龄特点而具有一种好奇心,他有一回看到墙上贴有类似于广告的一个纸印茶壶,他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后来就沿着壶嘴儿指的方向走。每到一个十字路口,就又有一个纸印茶壶象路牌似地贴在墙上,他就又照着壶嘴的指示,愈走愈远,愈远愈荒僻,最后觉得有些可怕,终于不再根究了。事情过后,他还常常想起这件事,觉得那纸印茶壶一定是什么秘密组织的指示信号,如果孟浪走到,是很危险的。
鲁迅上学时课外生活对我们今天的青少年应该是不无启发。(文 / 李林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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