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曦娜：蒋彝的新马行

 蒋彝到新加坡之前，已在欧美文坛享誉30多年，可在连士升笔下，这位长期在欧美生活的名人，本质上还是道地的儒家。
2019年6月29日，英国文化保护部在作家、书画家蒋彝（yí）的牛津故居挂上了蓝牌，纪念他对华人艺术与文学的贡献。尽管英国街头不难看到近现代名人故居的蓝牌子，但在目前近千个名人故居蓝牌中，只有少数为非白人所有，华人仅有三位，除了蒋彝，其他两位是孙中山与老舍。
在过去，蒋彝一直不为华人世界所熟悉，知道他的人甚少。近日读《南洋文摘》，却发现本地报人、作家连士升早在1966及1967年就在《南洋商报》写了《哑行者蒋彝教授》及《蒋彝不忘救命恩人》，两篇散文对蒋彝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与艺术成就做了相当全面的概括，从连士升的文章中，也才知道，蒋彝曾于1966年到新加坡观光，和本地文人、画家、收藏家、出版家都有过接触，他逗留新加坡的时间虽然不长，却结交不少朋友，离开新加坡后也仍和他们保持联系。



蒋彝在新加坡期间，曾到南洋学会、中国学会、扶轮社等机构演讲，为了了解本地历史文化，他去了博物馆无数次，跟本地文化界很接近。他也喜欢徒步实地了解社会民情。有趣的是，连士升说，有一回吃完饭后，蒋彝还独自一人，在“南天酒家附近的珍珠巴刹”盘桓两三个钟头。
蒋彝到新加坡之前，已在欧美文坛享誉30多年，可在连士升笔下，这位长期在欧美生活的名人，本质上还是道地的儒家。他为人谦恭，待人接物极有礼貌。他身体力行儒家美德，“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以及“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
人在欧美后，蒋彝发现西方人对中国书法和绘画有不少错误观念，于是有意在西方传播中国书法和绘画艺术。1938年，他在伦敦出版以英文撰写的《中国书法》，论述中国书法美学，启发了英语世界对中国书法的认识与欣赏，因此有“中国文化的国际使者”之誉。蒋彝也首创了书画一体的新游记形式“画记”，以英文画记“哑行者”（The Silent Traveller）系列名扬西方，1937年出版的《湖区画记》使他一举成名，此后如《牛津画记》《伦敦画记》《爱丁堡画记》《波士顿画记》《纽约画记》《旧金山画记》都一纸风行，在西方广为流传。
蒋彝对于书法、绘画、动物、古董都有深刻研究，连士升直言，像蒋彝这样多才多艺的作家，他平生并不多见。连士升说得透彻的是，蒋彝具备“学者的耐心，记者的好奇心，画家的匠心，书家的正心，诗人的诚心。这五种条件造成他驰骋文坛的地位。”并认为蒋彝是“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而“天真是作家成功的基石”。
原籍江西省九江县的蒋彝，不但一生活得有声有色，个人经历极富传奇色彩，而且是个有识见，不屑同流合污之人。读过的资料也说了，蒋彝1928年至1931年先后任安徽、江西两省的芜湖、当涂、九江三县县长。在任九江县县长期间，由于对现状不满，不断提出改革措施，却不容于时政，还因阻止美国德士古石油公司在九江贿买土地建炼油厂，得罪权贵，被讥讽为“超时代的年轻人”及“疯狂的青年”。
不愿苟同于乱世的蒋彝终究厌倦宦海沉浮，31岁辞官后于1933年自费前往英国留学。连士升在文章中提及，蒋彝去国之前，英文水平极为有限，抵达英国后，全靠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专攻英文，在早晚手不释卷下，运用英文的能力也与日俱增，多年后竟然成了欧美著名英文作家。
值得一提的是，连士升在《蒋彝不忘救命恩人》一文，记下了蒋彝请他帮忙寻找其救命恩人的经过。事因蒋彝在滞留新马期间，独自去了槟城旅游，一天，他雇了德士往海滨四处游逛，来到一处风景怡人的海边，蒋彝让司机在岸边等候，自己漫步沙滩，来到滨海之处，正想坐在大石上速写海滨景致，不幸踩到石头上的青苔，霎时跌昏过去，幸得岸边等候的德士司机及时发现，将他送回酒店。蒋彝在新马四处旅游后回到美国，想及在槟城海滩发生的意外，心存感念之下，特地去信连士升，请他帮忙寻找德士司机，想要报答救命之恩。
连士升不负蒋彝所托，在文章中请德士司机读报后与槟城《南洋商报》办事处联系，他说：“本报除了严守文化岗位之外，对社会事业也永远不会推卸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