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侵略菲律宾的那五年,改变了李康希和吕水涯的一生。
在他们看来,作为菲律宾华侨支队(以下简称“华支”)的成员,那些打游击、做地下工作的日子虽然危险、残酷、艰苦,但是从某种程度上,也成了他们一生的财富。
“我至今还时常梦见打日本鬼子的情景。和菲律宾人民携手抗战的日子让我对这片土地有了更深厚的感情,”李康希说,“作为亲历者,我们有责任告诉大家日本的暴行。我们不能让历史重演,不能让日本军国主义再次抬头!”
加入“48支队”
1936年,13岁的李康希随家人坐船来到菲律宾讨生活,并加入华侨劳工组织。同年,西安事变。李康希和他的劳工朋友热血沸腾。
“当时满脑子想的就是救亡救国,想和国内年轻人一同抗日。”说这番话时,李康希的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1937年,卢沟桥事变。许多年轻的菲律宾华侨纷纷回国,参加抗战。
1941年12月,日本进攻菲律宾。月底,美军撤出马尼拉。李康希所在的华侨劳工组织奋起抗击日本侵略者,300多名20岁左右的青年或在日占区开展地下抗日斗争,或加入游击队。李康希选择了后者。
1942年5月,华支正式成立,又称“48支队”――致敬新四军和八路军。
成立之初,52名成员、两把短枪、7支枪托被火烧过的步枪便是这支抗日民间武装的全部家当。然而,短短三个月内,华支配合菲律宾友军在中吕宋地区发动大小战斗20多次,截击日军运输队,阻止敌人抢粮,粉碎了日军的绥靖计划。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军事行动中,给李康希留下最深印象的一场战役便是五百公里南征。1943年5月,为保存有生力量,避开日军强力扫荡,华支决定撤离被强敌控制的中吕宋地区,转移至地理条件较好、食物较容易获得的南吕宋。
“我们在深山老林里面走了26天才到达目的地,那种艰苦,堪比当年红军长征。”李康希说。
李康希告诉记者,没有粮食,他们就在山里沿途搜寻野果充饥。偶尔找到香蕉、木薯,就已经算是绝妙美食了。他和战友们风餐露宿。鞋子烂了,只能光脚步行,踏荆棘,爬尖石。下雨时,没有雨披,就摘下热带植物的宽大叶子遮挡。
“最麻烦的是树林里的山蛭。等发现时,小腿上已经吸附了十几条,用力打掉山蛭,鲜血就流出来,满腿鲜红,有如挂彩。”李康希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
军民鱼水情深
“游击队是鱼,老百姓是水,鱼无水活不成。”这是华支队员们挂在嘴边的话。
他们是这么说的,更是这么做的。华支从不取民间一针一线,因此倍受当地华侨华人和菲律宾民众爱戴。
在中吕宋地区,日军曾出动万余士兵、十余架飞机、若干汽艇,对建军不满一年的华支进行三层包抄、五路合围。
华支隐藏在甘蔗园内,纹丝不动,不吃不喝多达三日。第四天,几名儿童被当地农会派来给华支送饭。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用芭蕉叶包好的饭团丢进甘蔗园,轻声说:“加沙玛,加因那。”(即“同志,请吃饭。”)第五天,华支队员在当地向导带领下,毫发无损地撤出包围圈。
“当时觉得饭团好像仙桃,无比美味。”李康希回忆,没有菲律宾人民帮助,华支当时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每到一地,会说他加禄语的华支队员就会载歌载舞,唱着自己谱写的简单通俗的歌曲,传播抗日理念,深受当地民众欢迎。
老兵相继离世 精神长存
华支参与抗日3年零4个月,成员人数从最初的52人扩大至700多人,足迹踏遍中、南吕宋14个省,作战260多次,击毙、击伤、俘虏敌军2000余人。70多名华支队员在战斗中牺牲。
“但很可惜,我们留下的资料不多。”吕水涯指着纪念馆墙上菲律宾抗日烈士名录说,当年好多战友连张照片也没留下。
吕水涯大半辈子都在为收集、保存华支当年事迹的资料而奔波。
2007年,他和老战友们筹资修建的菲律宾华侨抗日烈士纪念馆在马尼拉义山华人公墓内落成。馆内陈列着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华侨华人的遗物,包括武器、生活用品、宣传品。馆前矗立着菲律宾华侨抗日烈士纪念碑。
每年清明,菲律宾善举总会、菲律宾华侨青年战时特别工作总队、菲律宾朝阳社等侨社都会到此缅怀先烈。
接受记者专访时,吕水涯正在堆满油漆和木材的房间里为翻新纪念馆而忙碌。
近些年,纪念馆已经成为当地中小学教育学生不忘历史的课堂。
“我们还在不断地依靠华支后代和当地民间力量收集日军暴行的史料。”吕水涯说,华支退伍军人总会已经自行筹款,印刷、出版了数十本刊物,包括《华支简史》《战火纷飞的年代》等,为弥补图片资料不足,总会还印刷了不少连环画册。
在华支老兵、华侨华人的回忆中,1945年2月日军制造的“马尼拉惨案”得以还原。据亲历者回忆,日军包围王城外的地牢避难所,活活烧死3000多名难民,还将1300多人关在菲律宾大学大厅内,向里面投掷手榴弹。据估计,约有10万人死于“马尼拉惨案”。
今年5月,吕水涯带领华支老兵、老兵的儿女及孙辈20多人到南昌、井冈山等红色教育基地参观学习。
他说,许多华支老兵近年相继离世。他希望华支的后人能接过传承历史的接力棒,让菲律宾华侨抗击日本侵略者的事迹能代代相传。
“我想让大家知道,虽然我们散去了,但是我们的精神长存。”吕水涯说。(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