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琴江东街,吃播毛毛钻进一家烧烤店,用指甲刮了刮掌心的汗液,坐下扒了一瓣蒜,抻着脖子对老板说:给我烤上 50 个羊枪羊蛋。
一番狂造,青青草原灭绝计划在唇齿之间展开。全网超过百万次的播放让他涨了几万粉。
这个曾经怎么玩说唱都没火的毛毛感叹:十年 Rap 无人识,一朝篮子天下知。
有人红的地方就有竞争,曾经内卷最狠的互联网扩张之时的疯狂有目共睹。
不过,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吃播行业如今的内卷,远比我们想象的激烈。
头部倒了,是时候开造了
一个行业什么时候是蓝海?
没有垄断巨头的时刻。
上一次吃播世界大战最顶流的土味吃播狠人们,都封得差不多了。
吃粑粑的老八,如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能不露脸地拍摄吃播视频。
在菜市场抱起牛蛙就啃的胜子更是被丢进了互联网垃圾场。
集美们爱吃猕猴桃的郭老师也倒了。
但他们在封杀前都有一个共同点:钱挣够了。
农村出身的老八在葫芦岛市区买了房子,直播 PK 时穿起了香奈儿。
郭老师的收入卡思数据曾发文推算过,按照每日 7000 元保守测算,如果她每天直播,月收入不低于 21 万。
如今头部倒了,蛋糕还在。想挣钱的人疯狂涌入,土味吃播界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响了。
土味吃播的内卷项目
简单来说,土味吃播们的内卷就是:怎么狠怎么来,用自己健康的高度,挑战生理极限的尺度。
吃播们的想法很纯粹,哪些食材能博得最多的眼球,就把牙齿咬向哪里。突出一个食材上的奇。
动物的生殖系统,像羊睾、驴鞭等在这里是上热门的标配,动物的整套下三路成了观众最好的精神补剂。
纹龙画虎的年轻人深情注视着一块来路不明的肉,满足地一口吞下。
下一秒给网友们揭示了它的身份:猪的肛门。
有一位人称凉拌地球的大哥,堪称现代版神农尝百草。
只要放上辣椒面,酱油,他就能给你尝出来任何物种的咸淡。
吃播「放羊娃」抄起骆驼蹄子就是一顿爆炒,还说口感像牛蹄筋。
最狠的还得是云南朋友,从刚烧过的猪身上刮下一层万年老泥,面露难色地吞咽进肚。
吃完还不忘竖起大拇指,骄傲地说一声:拽得很。
这一块食材选择讲究的是「没人吃过」。早年吃波士顿大龙虾那套已经过时了,还不如前段时间兴起过一阵的大肠刺身。
随着有人用工地皮肤换来更多的打赏,吃播们在自己的主题背景上开启了有关环境想象力的内卷。
率先出场的是草原派,这一派主打的就是真实,或在牛羊的包围下,或在群山的环绕下,吃的是牛羊肉,蘸的必须是韭菜花。
极限户外生存派,他们仰仗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用体温博取打赏,向南方网友兜售冰天雪地的幻想。
兼顾儿童审美的同人派,则靠着 cosplay 干起了全年龄通吃的买卖。
同人派里还有大师兄,这位吃播披上了魔幻主义的外衣,穿着淘宝 39.9 就能买到的戏服,告诉你齐天大圣就爱折耳根这口儿。
跳脱出吃播本身「吃」的行为,开启了关乎主题的较量,是吃播行业内卷的重要命题。
吃播对于食物新鲜度的内卷已经到了忽视寄生虫的地步,追着牛啃在这里也并不稀奇。
生吃「发财蟹」顶多算开胃菜,真狠人都是原产地的初级消费者。
从地里抓起「仙药」就往嘴里塞,让网友见识到了造物的奇迹。
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扶着野果,连同树杈子一同吞下,用牙齿宣告着野性的回归。
从剥离母体到被吃播品鉴,食材度过了短暂的一生,它们随后将被下水道带去江河湖海,冲向广袤的大地,并在某处复活。
我们的祖先从熟食中摄入蛋白质,完成了大脑的进化。吃播们则脑洞大开地开发着生吃的新品类,初级生食爱好者吃点大份三文鱼刺身。
再进一级的被称为「寄生虫粉碎者」,无惧活虾里的肝吸虫、肺吸虫、圆管吸虫等高营养附加值产品,蘸上料就开造。
肥美的牛肉拌上蛋液是一顿打工人的高营养午餐。生猪肉卷上沙拉酱是新时代的流量密码。
云南地区的特色美食凉拌猪血是生吃派的封神之作,也给生吃的内卷画上了句号,因为尺度再大就要被封了。
新一代的吃播们已经熟知如何操作才不会被平台封禁,毕竟最后还是要变现的嘛。
干饭人的岁数也愈发内卷,今天你带个 8 岁的出镜,明天我就租个 6 岁的儿子开吃。
穿着左纹法国公鸡,右画耐克衣服的老弟,眼神飘忽地理解着台词本意,稚嫩的奶音让屏幕前的你闻到了乳臭的香气。
这一块,卷的极致是让婴儿舔一下华莱士小汉堡儿,是大哥帮助亲生弟弟认知社会残酷的第一课。
一面是炸鸡小炒肉,一面是弱冠未成年,吃播的可观收入将他们缝合在一起。
吃油是内卷最大的门类,初级选手会从鸡冠油入手。鸡冠油是包裹在猪肺外面一层薄薄的脂肪组织。
高阶选手会选择用「油面包」来彰显自己在吃播界的地位。油面包就是一整块的猪肥肉。
业内的术语叫「喝油面包」,肥肉炖得滚烂,直接用手抓着往肚里咽。快手主播元美是这方面的行家,油脂内卷的并不是比谁吃得多,而是比谁吐得多。
正常人的胃显然无法消化一整块脂肪,所以吃完油面包要催吐。催吐导致胃酸腐蚀了声带,所以不少吃播都声音沙哑。
吃播内卷,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因为太赚钱了。
每一次吃「油面包」的干呕,都能带来 10 块、20 块的打赏。当他们的手指伸向嗓子深处,抠出来的除了胃酸,还有叮当作响的金币。
难以想象,这些狠活儿并不是发生在 2015 年,而是发生在 2021 年。
当不吃主食碳水成了人上人的标志时,土味吃播们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下顿吃点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纠结于咖啡放不放方糖的时刻,一瓶辣椒汁已经滑过了吃播「暴虎」的食道,激起无数的血红细胞。
我们无从知晓,当有些人第一次得知只要在镜头前吃东西就有钱赚的感受。
短短几年的时间,吃播们之于全国人民的印象,已从新奇的舶来品变成今天引起生理不适的素材。
吃播内卷的本质,是有限蛋糕与无限欲望的矛盾,大家都想赚更多的钱。
想要赚钱,就得出卖自己。
《孤独美食家》里,五郎安静地吃着美食,这种不断重复的片段,或许很难在浮躁的时代里抓到流量了。
当主播们在镜头面前往嘴里塞着油面包时,屏幕前狂热的观众为他们高呼,平台有了流量,主播有了收入,观众获得了情绪的释放。
当所有热切的脂肪堆积在胃部,吃播的脸冷淡下来。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将手伸向喉咙,吃下去的食物转眼间和着胃酸喷涌而出。
在视频的弹幕上,充斥着对吃播探索新物种的怂恿,迫使他们不断疯狂卷下去,直至啃下最后一块坚硬的骨头。对于屏幕前面的人来说,没人在意他们吐出的胃酸,在阳光折射下是什么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