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聽鄧麗君的《小城故事》，巴不得馬上找個小城住住，體驗如何「看似一幅畫，聽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這裡已包括」。事實是，小城人口少，生活瑣事都逃不過鄉里的眼皮，流言也特多。慣了舒舒服服自掃門前雪的都市人，別輕信流行曲的浪漫情懷。
今夏去美國小城探朋友，就很有感受。那兒是個很有名的滑雪度假小山城，群山環抱，可滑雪行山狩獵，也多河澗可釣魚。每逢冬夏假期，都非常熱鬧，雖然對外交通不太方便，但私隱度高，美國很多政要明星，都在那兒有度假屋或牧場，所謂second home也，有空時去享受普通人生活，趿對拖鞋去超市買，當街吃雪糕，不會有狗仔隊跟來。那小城其實是由五六個更小的村莊（hamlets）組成，每個小村的固定人口只有百多至幾百人，進村前都有路牌寫得清楚。香港隨便找個茶餐廳，「固定人口」怕都比它們多。
跟朋友夫婦在城裡相處了幾天，最大感受是路上要跟很多人打招呼，所以走得很慢，而且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在街上站就聊廿分鐘等閒。他們當然會為我介紹，但問好之後，我只能當個聽眾，然而對他們掌握彼此家庭狀況之多，卻頗驚訝，比如東家的媳婦是東歐來的新移民，西家的小孩是智障的（他們多用special ed這詞去形容，即受特殊教育），又某某大宅申請了要加建一層，於是市政府按例要開諮詢大會，看看圖則有否抵觸屋宇法例，同樣重要是確保鄰里和諧。朋友的丈夫對房產價格似很有心得，帶我去行山時，從山上可俯瞰很多豪華大宅和很美的莊園。他會說，這是明星Bruce Willis的大屋，值幾多千萬；這是國務卿John Kerry的房子連森林，又值幾多千萬；那是甚麼律師的度假屋，那律師平時住加州，在那邊又有多少幢房子，全部房子都漲價了不少。又會說幾時幾時因要替人拿些東西，到某名人的大宅客廳坐過，頗自豪的樣子。
給我呢，小城玩幾天就夠了，長住就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