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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维介:时间的光影

发布日期:2022-09-13 00:00:00

 人生一程山水一程歌,我们愁过、挫过,一身尘灰,一眼迷蒙,但心花没有凋落。

夜里与我家某人闲聊,她说我30年来发表了无数专栏文字,却无一与她有关。如此表述,仿佛自己虽不时生火起灶,却没端出一道以她为素材的菜肴,让她解馋。听罢,自觉汗颜。一回想,相识半世纪,一起吃饭相靠了四十有几的春夏秋冬,生活平凡,日子平静,功名不彰,一路走来,虽没唱出大歌,但哼唧无腔小调还是有的,那点小确幸尚可自娱。
我们大一相识,淡水交情,不见电闪雷鸣。大二时红鸾星动,水漾涟漪,浮光跃金,我性格里欠缺浪漫维生素,所幸上苍护佑,它没构成感情事业的障碍,慢跑若干年后,终于花开并蒂,欢喜结缘。尘埃落定以后,日子像似白老鼠跑圈圈,周而复始无止息。小女孩来得晚,她降世时我们已是而立之年。没想到她带出生活的新感觉,我们开始寻思动念,离开原岗去觅寻另一幅天色。
 
   
 
待我结束了官府的合约,小女孩已入读小学,我们终于同步走出舒适圈。呈辞函之日,我拜访一名老长官,告知出走的决定。长官沉默片刻,有点黯然,我明白他的心思。辞职宛如押赌,可能赢,可能输。那阵子有个问题老在脑子里翻转:万一风大雨斜,自扎的棚子崩塌,又该如何应对生活?想妥可能的败局,就当了过河卒子,我们一道上路,开始面对买张桌椅请个人手换台电脑都得左忖右度的现实。商场是赌场,没有套路,积极劳作之外,还得靠手气加持。我们一路躬耕陇亩,夜夜挑灯,最初的路还真是磕磕碰碰,许多的意想不到,许多的人性纠缠,许多头疼的条文,许多难解的生意经……
商场是利益格斗场,厮杀时隐时显。往来之人,有的身怀暗器,有的一脑子扳倒对手的心思,明抢暗争,明枪暗箭两难防。昼行冷不防山壁滚下大石头,夜奔猛不丁被人推落臭水沟。这世间没有宁静的商海,也无所谓牢靠的商情预警。山洪说来就来,何时官司登门,何时不慎触犯了条规,遇上了只叹时运不济。至于遭人卷款而逃、亏空公款、伪造文书、不告而别等等例子,30年没少遭逢。
有长达20年的时间,我们常在江湖跑码头,有时随当局前往海外参展,有时自家直奔周边大城小市办说明会。朋友戏我周游列国,其实多数时候办完事便匆匆回返,与观光消闲沾不上边。自力更生是累活,某人对小档口的付出远比我多,日常操办归她,我揽些杂活。我却因长期参与若干“社会服役”,多了些曝光机会,当自家小档口有了什么闪光点,人家总把我的名字自然链接,我确实沾了许多她招来的光。昨夜公司庆祝开业30周年,同仁送花,康乃馨满天星合成的鲜花束,某人捧在手里,灿烂如花,卅年耕垦不寻常,个中滋味,她知我知,音符都跳跃在心底。为了感念,我们制作了一把画面亮丽的伞,馈赠30年一路风雨同行的知音人。
都说七十古来稀。某人七十生日时,女儿的鲜花到了,我的花束依然缺席。我奉上另一种鲜,暗箱作业,印制了《七十年的时间光影》一书,顺着时序,把她在“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的日子里有代表性的镜头剪辑,搭配一则一则文字,写了序诗,附上缘起,损友智松拔刀相助,把这些资料排印成书,作为一份七十人生的贺礼。
这本独有一册的个体书,把人生各个驿站的明亮心情,相濡以沫的岁月欢歌,合成一幅文图长卷,虽制作仓促,但裹着和谐暖意。人生路,九拐十八弯,地势起伏,光影忽暗忽明,几十年累积的生活相本,虽有二三十册,但能透出光彩可供采摘选用的毕竟不多。岁月既已沉淀了心情,就放手去芜存菁,做一次图片的“长文缩短”,也是不错的总结。我重览发黄的画面,思绪跟着同步回放,终于感悟,时间的年轮密度增加以后,大浪淘尽种种曾经的人事冷凉,家的感觉更厚重了。相纸显影的回忆,昏黄里还是渗透出水蓝水蓝的波纹。
人生一程山水一程歌,我们愁过、挫过,一身尘灰,一眼迷蒙,但心花没有凋落。时间的光影,生活的碎片,缀拾连串,也见芒彩豆光。谨借一册私房书,收留你70年的心事,让镜头苏醒这些年被忙碌生活辗平的记忆。翻读一页又一页的你,或能感知,潮湿的生活,也有诸多风和日丽。书写此文,需要凝聚勇气。毕竟,如此张扬的表达,于我就是生涩。
 
来源: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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