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社会女人的命运好像一片树叶,落到一个好去处,被成美丽标本,压在玻璃板下,供外人观赏;或风乾作书用途,主人日日看时时见,爱不撒手。而大部分平凡之叶,只能落到那藏污纳垢之境,受尽百般苦楚自生自灭。
外婆的娘家以前是开地下钱庄的,三姐妹中的老大嫁予我外公,外公曾管?常州城的煤炭,可惜后来染上鸦片,生活终至潦倒,不到五十岁就留下妻女死去;老二嫁了个开砖?的,这?主手段极辣,动手多过动口,老二在暴力之下唯唯诺诺活得胆战心惊,后来?主又纳两妾,三个女人,同室操戈,怨声载道。
老三生得太漂亮,被某富豪抢亲做了填房,深获宠爱。两位姐姐一直说她嫁得最好,尽管老三的丈夫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运动中,因害怕批斗吊死在上海自家纱厂办公室的上,老三的生活也从未苦过。
老三在武进县的旧居我去过几次,一栋很大的砖木结构楼房,楼下早已分给贫下中农住了,楼上给她留有一间房。有一次她给我吃蒸鸭,是她连吃了几天的,那鸭子根本咬不动,她受的苦仅限于“文革”那几年。她的儿女都读过大学,在外省工作,儿子后来去了美国。
外婆三姐妹似的落叶红颜已是时过境迁,现今女人也可喻为落叶,但这落叶丰润厚实,可以乘清风看准目的地再飘落,落下感觉不妙,仍可变卦乘风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