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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健身房里的药罐子们

发布日期:2020-10-16 00:00:00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健身房,目标直指马甲线或八块腹肌。大胖子唐豪就是其中之一,狂热程度远超996的员工。而这场“魔性”的健身,让他既收获了宝藏爱情,也跌入了无底深渊。

    

    01

    你以为,练出好身材就有女朋友了?其实,这是真的。

    2015年4月,长期疲命的工作和应酬,让1米82的我暴涨到240斤。女票心疼,自觉为我减负。于是,白天她的三餐由我操持,晚上她的幸福由某位不知名的健身教练给予。

    或许是她实在疼我,决定一点儿麻烦不留,也想必健身教练的腹肌比我的一身肥腩更有魅力,从出轨分手到宣布新恋情,她只用了一周。

    失恋的阴影比打激素还见效,等到体重飚到270斤的时候,我已胖得没了人形。去相亲,屡战屡败。

    我才27岁,事业单位在编,未来前途大把。所以,父母强制送我去参加一个减肥训练营。这是我们青岛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健身房所举办,承诺签约无效退款。

    然而,训练营过半,我的体重依旧稳如泰山。教练私下约谈我多次,态度由亲切到严厉,甚至最后怀疑我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卧底。

    那天下课,教练再次约谈。他递给我一杯水,让我先喝一口缓缓。我仰脖牛饮过后,他也没整出点新词,闲聊几句便放我离开了。

    之后每天,教练都会如约而至,上秤、鼓励、喝水、嘱两句。同时,我的体重开始快速下降,一斤两斤三斤……

    一天两斤的瘦法,让我不安。我恍然意识到,那杯“水”可能有问题。

    于是,我假意提出购买,教练的表情验证了我的猜测。199元的单价,让我知道了那杯“问题水”的名字。

    这是一种能抑制脂肪生成,促进肌肉增长的激动剂类药物。它还有个大众熟知的别称,瘦肉精。2011年的猪肉致死事件中,它是元凶。

    我惊出冷汗,愤怒冲上脑壳,拿着药要去举报这家无良健身房。

    教练宽慰我,听说我还没对象,便说吃药先瘦下来,还愁找不到俊俏媳妇儿?

    老板也现身了:“兄弟,你这体重带来的坏处可比吃那点药大多了。我们这药你放心,正规厂家出的,很多运动员都用它当赛前快速减重脱水的神药。”

    见我不依不饶,他直接发话:“这样,药你拿走,钱也退你,吃不吃在你自己。”

    3个半月后结营,我减重72斤当选明星学员,全额退款照片被挂上了荣誉墙。因为是一期学员,墙上我的照片孤零零没个陪衬,远看竟有点像遗像。

    02

    自打我瘦下来后,朋友们不再揣测我的肚子是怀胎几月,或者向两侧下垂堆积的乳房是C还是D杯。同事们则盛赞我,像换了个人,精神许多。

    而我也真如教练所说,不久就与小我四岁的璐璐相互看对了眼。

    璐璐温柔善良,说话不时透出点憨气,可爱极了。我爱在她面前显摆减肥前后的对比照片,她一脸惊讶加膜拜的样子让我很受用。

    真没想到,一粒不健康的药片给了我人世间所有的美好。我甚至有些感激那位黑心教练了。

    不过,大体重的锐减也带来一些微不足道的坏处。比如,原先贴肉的皮肤松弛下来,一捏便能揪起一层皮来。为了紧致,我换了家健身房,进行增肌力量训练。

    2016年6月,我在健身房锻炼已近一年,可想象中的八块腹肌并未出现。不见成果的失意增加了闲聊的时长,很快我结识了另一位闲人,程峰。

    程峰是名大学生,刚接触健身不久,不懂的多,我教他一些基础动作带他入门,他辅助我训练提高健身成果。

    可能是大学生面子薄,程峰换衣时,总挑些边角见不得光的柜子,上下两扇齐开,把自己挡得严实。而且,他也不爱练完冲澡,总等我洗完或借口回家再洗。

    过了段时间,程峰的进步开始竿头直上,每周都能有组数、力量上的突破,胸肌轮廓出来了,腹肌也有了刻画。

    在以形体为单一评判标准的健身房里,程峰得到了许多我没有过的优待。有人让他器械,有人给他辅助,有人跑来求教,他和众人打得火热的样子让我眼热。

    “为什么没人来问过我,他可是我教出来的啊!”

    五花八门的补剂我买了许多,几番折腾下来还是没练得过程峰。他的进步速度叫我绝望,“上天是公平的。谁说的?”

    我再没和他约练。偶然更衣时撞见,他还是猫在那个不见光的小角。我恶作剧般猛拍柜门,把他吓了一跳。他没急着捂住下面,反倒紧紧把手抓在左胳膊上。

    透过指尖隙缝,我瞧见几个针孔,有的印子发黑模糊,有的刚露出青紫,显然是刚扎不久。打药增肌,我也不是没听过。原来他不是天赋异禀,是“药赋异禀”。

    程峰肉眼可见的增肌效果深深刺激了我。控制饮食,计划训练,早睡早起,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如那小瓶里晃晃荡荡的液体一半有用。

    我动心了。

    03

    通过程峰的介绍,我认识了药贩子老周。

    他简单看了下我的体检报告,便列出一份做“C”(药物循环)的计划,3个月12周2500元。

    送来的药剂瓶罐大概有十几个,瓶身密密麻麻写着洋文,一个汉字都找不到。

    老周帮我完成了第一次药物注射。

    过了一刻钟,臂骨与肘关节的连接处生出阵阵不适,肌肉开始肿胀,胳膊的曲弯也不再流畅,活动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周哥,这没事吧?”“你放心练,效果绝对好。”

    摸上杠铃的刹那,我的心猛一突突,身子不自然打了个颤,一股热流从我的脚趾涌起,极快地向上攀爬着。从小腿到上背、大臂,直顶向我的天灵盖。

    脸红的厉害,身子麻的厉害,没来由的燥意鼓动着腾跃着,力量、自信、勇猛似气泵冲出,没有重量是我推不动的,没有组数是我完不成的,甚至,没有人是被我放在眼里的。

    初次训练完毕,我便完全确信,药物是正确的选择。那些极佳的身材不再是水中月雾中花,我唾手可得之。

    健身,我渐渐地上了瘾着了魔。一天两练一周一休。996的员工都没我有干劲。

    药物支撑了身体恢复的重压,无论头天训练多酸多累,抬个胳膊弯个身子都费劲,第二天,我依旧精力旺盛地正常训练。

    用药一周后,惊人的反馈有了雏形。我的平板胸生出了几分肉,外延的轮廓也清晰了许多,璐璐变得更黏我了。下班回家,她像只树懒似地缠在我身上,东戳戳西碰碰,各种小动作不断,笑得咯咯声。

    工作也顺风顺水。充沛的精神大大提高了我的效率。熬夜加班想方案时,同事的昏沉和我的勃勃兴致被人看在眼里,没多久,我就成了组里的小头儿。

    04

    2017年8月,正当我欣欣然自己的身材,着迷于幸福生活时,药物弊病的种子在我身上也开始了它的发芽。

    刺疼,一阵短暂的尖锐的疼痛把我从梦里搅醒。我冲到镜子前一看,是我背上的脓包破了,黄脓夹杂着血丝,顺着皮溜着背滑下来,长的流到了股沟,短的到了后腰。

    数了数,这类似的脓包,约莫二三十个!它们像寄生虫的卵巢般附着在我背上,脓液如同一滩活水,怎么擦洗都干净不了。

    “没事,很正常。激素分泌异常就容易爆痘,你这算轻的了。反应大的,胸上背上腿上一起一大片,一爆一大片。”第二天,老周给我的解释,跟我从网上了解到的基本一致。

    得了,男人又不靠脸吃饭,起个兜长个包还不在面上,这有什么的。

    过了段时间,我开始出现脱发现象。起初量不多,我没当回事,直到璐璐那天忽然惊呼:“你头顶好像少了一块!”我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医生说,我这样的情况是由雄性激素过旺而引起的。他怀疑我身体出了问题,要带我进一步检查,我打死不同意,搪塞过去让他帮忙开点药。

    “小伙子,不该用的东西你可别用啊!”临别前,医生交代了一句。我没有接话。

    3个月的处C结束,我的体重增长了13磅,其中,9磅是净肌肉增长。这样的增幅,相当于自然训练者一年甚至两年的成果。

    改变显而易见。我的背宽厚起来,胸肌饱满起来,原先松弛的皮肤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健身房训练时,我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在向我集中靠拢。

    有人愿意让器械了,有人来主动辅助了,健身教练和前台小妹的态度也比对其他人好上许多。左一句“哥”,右一句“兄弟”,四周都是朋友都是老铁。

    无论是小白的仰慕,还是老手的侧目,他们眼珠的每次转动,嘴巴的每次开合,都具有力量。在这个人情淡薄的世界里,这样的眼神语言非常让我上瘾。

    我再次找到老周,跟他商量下次“C”的用药。

    老周推荐我用“肽类”激素,说它相较于处C的类固醇激素更安全也更高效,不过价格也翻了近3倍。

    我肯定是想打贵的,但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直到半个月后,我正在河南出差,老周主动联系我,说想让我帮他送一批货。

    我不傻。类固醇之流的健身药物肯定不合规,虽然不像毒品查封很严,但在我理解中,估计多少沾点擦边球,被抓了也没好果子吃。

    “这样……这样……我们这样,帮老哥个忙。这次,你的药费我自掏腰包,一分钱都不用你花。”

    成交!

    05

    一周后的一个午后,我出发了。七拐八拐一路坎坷,我到了老周发来定位的药厂。

    说是药厂,不如说大点的小作坊更合适。黄土为基,红砖作料,木梁当撑,几片凹凸扁平的蓝色铁皮覆盖其上,挡风挡雨。

    这时,一个袒胸露乳的男人敲了敲我的车窗:“没见过你,哪来的?”

    一番解释过后,男人挥手让我进院,交代我老实呆着,说有人会把药送过来。三等两等,药没来,尿先到了。下车,想找个沟角的功夫,男人又拦住了我。

    “‘大号’啊师傅,憋不住了……”我给男子递上根烟,一瘸一拐捂着肚子冲向厕所。厕所就在加工车间外不远,隔着石楼的窗缝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车间不大,有30、40平的样子,地面上抹了一层灰黑的水泥,5、6个工人有的赤着半身,有的挂拉着杀猪宰狗的皮围裙。

    只见他们用刀划开编织袋,合力将类似谷物的一些颗粒状东西倒入机器,又倒入一桶桶黄色的油状物质。机器不断加热研磨搅拌,很快,黄绿色的泡沫咕嘟着从锅盖处溢了出来。

    厂房里热气腾腾,几个工人满头是汗,染着绿毛的年轻小伙向锅里甩着汗,旁边人叫骂了几声,却也没上前阻止。

    工人拖来一箱玻璃试剂瓶子,开始往里灌装液体。后来,或许是嫌麻烦,有些人放弃了手头工具,直接把瓶子浸入液体来进行灌装。机器封住了盖子,工人再贴上洋文的标签,放入一个大大的箱子。

    我看着有些反胃,装完货后,匆匆回到车上,开车离开。

    在老周家,我开门见山地问他,这药的质量他知不知道?

    他续上根烟,猛嘬一口:“知道啊……我卖咋了,我不卖别人也得卖,打药的越来越多,我捞一笔有啥问题?”

    说着,他走进房间,拿出两管药剂:“呐,这是你拉回来的,这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看出什么不一样了没?”

    他“叮叮”弹了两下瓶身:“看不出来吧,那就对了。”

    06

    这些来路不明的药剂,成了我眼中的洪水猛兽。我毅然决然地停了药。

    可之前3个月的扎针,已经让我产生了心理依赖。针尖囊进身子的刺痛,药物注入的疼痛,以及锻练前浑身冒汗的冲劲,一齐没了踪迹。

    哑铃的重不再是磨砺,而是压迫。无论我如何花样鼓励自己,那从小重量起的每一组都开始感到力不从心,姿势歪扭,手心冒汗,重心不稳。

    那些惊讶羡慕的眼睛霎时变了颜色,它们的主人停下手头的事,死盯着我。

    我连忙扼住手腕,敲打后腰,揉捏肩膀。“哥们,你咋了?身体伤了?”好心人救了我一命。我忙不迭地点头:“上次推大重量伤着了,哎!”

    “休休呗,歇两天。”

    我点点头,再长叹一声,戏做得足足的。

    训练的失意蔓延到了工作和生活。在单位,我因状态萎靡不振被几次叫去谈话。当时,我正跟璐璐谈婚论嫁。我那随时爆发的坏脾气更让她成了受害者。

    我这才意识到,药不能停,或者说,至少也要等到完婚后再停。

    就这样,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C。

    力量、自信、勇猛,也重新回来了。药进入身体后,每块肌肉、每条血管、每个细胞都张开了似地大口吸收着养分。它们活了,它们活了,它们想要高呼,想要呐喊,想要咆哮!

    这是告诉世界的声音,我回来了!

    随着一切重新好转,我做C的药量越来越大,药效也越来越强。

    这当然是有害的,可想让我规范用药剂量,无疑是扯淡。

    我发展了许多副业,用以支撑药物高额的花费。其中,教人打药无疑是最赚钱的。

    我拉客户给老周,他提成给我。一期2500元左右的基础C,就有400元的提成。越贵的C提成比例越高,像万元的C单提成就接近3000元。

    “这样不会亏钱吗?”我问。

    “亏不了,一分钱半分货;三分钱一分货;十分钱三分货,亏不了。”老周的账门儿清。

    是的,药物本身不值钱,可根据客户身体状态叠合使用药物的计划书是值钱的。也就是说,药贩子不靠药物差价挣钱,靠的是计划。

    计划这东西,又是“叠合”又是“状态”听着玄乎,但新手计划都是大体不差的,套通用模板就行。

    所谓“根据身体状态”定药,也不过是看检测报告有没有什么大问题。肝肾有问题,就少开毒性大、副作用强的药;胰腺有问题,就避开胰岛素之类的减脂药。

    说白了,只要不是病入膏肓,看在钱的面子上,怎么着都会开药给你。

    在我所有的客户里,钱程远是很特殊的一个。他是我见过的最坚定的求药者。

    钱程远是个学汽修的高职生。他不看好自己的职业前景,时值健身行业正处于风口,他寻思着当个教练借下东风,捞笔钱好出来,不然怕后续门槛高就做不成了。

    于是,他拜了师。师傅好坏无所谓,能帮他搞到健身相关的资历证明才关键。所以,8000元既是拜师费又是个买路钱。

    等待下证的日子里,师傅从没把他当人看,义务打扫健身房,洗衣做饭刷厕所,脏活累活一样没短了他的。

    离下证时间越近,师傅剥削的心就越迫切。他开始强制每个徒弟购买药物,强制扎针打药。

    他开出的药价比市价高出一倍多,谁也不愿意花这冤枉钱。可没办法,师傅总不时撩拨徒弟,话里话外就差明说,不打药就别想证了。

    钱程远没钱,8000元拜师费都是哭爹喊娘求出来的。拿不上钱,师傅就看他不顺眼,下证的事也就一拖再拖,比他晚来的徒弟都比他早拿的多。

    一次做饭时,他由于忘关了热水壶,干烧炸锅导致整个健身房停了电。师傅一巴掌把他扇进了医院。

    因为耳膜穿孔、轻微脑震荡,钱程远在好长一段时间内,右耳一直“隆隆”地听不清人讲话。

    师傅怕惹麻烦,赶紧把证给了他。钱程远顺利在健身房入职。不过,他没当成教练,只干了个销售。他身子薄弱,没人找他。

    钱程远求我帮他,说等他当上教练赚了钱,肯定孝敬我。我很犹豫,毕竟他年纪太小,我不想害了他。

    “没事哥,不用您负责。咱签个合同什么的,有问题我自己担!”他憨笑道。

    07

    2017年11月,一次健身房练腿深蹲时,我忽然感到喘不上气来,眼前开始发飘发虚。屏住呼吸想把杠铃抬回架上,刚出一步,身子直接软了下来。

    杠铃的重量全部压在了我的脖颈,上半身前倾90度,跟大腿几乎成了直角。一瞬间,腰椎“咔吧咔吧”响了起来。

    我尝试着将手脱离杠杆,握住一侧的架子,想借助它的力先把腰挺起来。然而,头晕眼花,手一握就滑了下来,完全抓不稳。

    肉被压进了骨头里,原先的一点点缓冲,随着身子的下移失去了作用。骨骼和钢铁的硬碰硬痛得我大呼:“救命,救命!救救我……救救……”

    健身房24小时开放,夜间是无人管理的。我意识到,等待别人救援是痴心妄想。求生的意志让我脑袋清醒了点。

    我一只手绕到杠铃正中,轻按住它不要乱晃,另一只手抽到脖子前侧,用小臂死死抵住杠铃。只要我能把上半身挺起,就能借助杠铃下滑时的移动把它翻出去。

    猛抽一口气憋入腹中。“一,二,三……一,二,三……起!”

    随着杠铃掉下时的“哐哐”巨响,铁片子对撞叮叮又咣咣,我晕倒在了地上。

    这次意外,让璐璐发现了我打药的事儿。她质问我,健身就健身,打药干嘛?

    她坚持让我戒药。我却不以为然,告诉她,我用药就跟女人整容一样,“你们抽脂、削骨、垫假体;我们扎药、肌酸、蛋白粉。”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分手。这药,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我都戒不掉了。

    08

    又是一年多时间过去,药物已经数不清扎了多少。别说八块腹肌,再加两块也不成问题。我隐隐有了种抵达人生巅峰的快感。

    直到2019年6月22日,我感到身体不适,头天便请好了假歇在家里。

    洗漱时的干呕,内里脏腑传来的隐痛,心脏突兀地猛抽……我直接住进了医院的ICU。

    入住当天,一页页的造影视图,一张张的血检清单,如连环画般推送到我眼前。

    满目的专业字眼让我无法不胡思乱想,心肌肥大、肝肾功能异常、三高、II型糖尿病、睾丸萎缩……年轻护士缩紧的面皮,眼镜医生微微后抻的脖颈,仿佛都在对着眼前这场惨烈频频摇头。

    我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谁能知道打药的后果会这么重?可是,已经没有后悔药了。

    三天后,我正在病房里生不如死,虚掩的房门处探出来半个头。

    居然是璐璐!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专门请了年假,每天来照顾我。吃的喝的甚至玩的,她总变着法儿逗我开心。

    她买来哄小孩的那种恐龙和汽车人玩具,你打我我打你,自以为是的给两派分角色、分任务,像个指挥官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举起手里玩具咬向我。

    “嗷呜,咬死这个坏孩子……嗷呜,咬死他,看他以后还听不听妈妈话……”

    真是幼稚,三岁都嫌多。可我,咬烂了舌根子,拼命仰起头,才没有让泪水落下。

    09

    一个月后,身形缩水一圈的我回到了家。门没开,就闻到了陌生的油烟气味。

    走进厨房,我才发现,璐璐正在跟食物进行着一场煎炒烹炸的激烈战斗。要知道,她过去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公主。

    “过来帮忙啊,愣那干什么!想吃白饭啊?”她嗔怪道。

    而这只不过是短暂的甜蜜。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在全国各大医院奔走。

    求医、问药、配型,源源不断的开支拖垮了荷包,也拖掉了所有的耐心和希望。

    全国的医生都告诉我,像我这种情况,生孩子基本是不可能。就算是有了,大概率也是流产或者畸形。现在紧要的是处理其他问题,“这些病在你三十的时候还能顶顶扛扛,但到了四五十……”

    话没说的太明,但我知道意思。

    那个蝉鸣声声的午后,炙热的阳光烤得人躁动不安。我忽然想起,第一次用药时老周讲过的一句话。他说:“任何事情都是有捷径的。”

    我以为那是个整句,没多想。可现在,我想我错了,这话应该还有另一个半句:“其实,那些捷径都可能让你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那会是更深沉的黑暗。”



     来源;知音真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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