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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台客聚:肉食者不鄙

发布日期:2020-09-01 00:00:00

葉 輝

 汪曾祺在四十年代,寫過一個短篇,叫做《老魯》,當中有一段老魯「發明」了一種食物—蠶豆蟲,那是一種甲蟲,「形狀略似金龜子,略長微扁,有一粒蠶豆大,村裡人即叫它為蠶豆蟲或豆殼蟲。這東西首夏至秋初自土裡鑽出來,黃昏時候,漫天飛,地下留下一個小圓洞。」按理這樣子的昆蟲是很討人厭的,正如汪曾祺說︰「我們在一旁看荂A對這種沒有見過的甲蟲能否佐餐下酒,表示懷疑。」然而,老魯把蟲兒掐了頭,撕去甲翅,「熱鍋裡下一點油,煸煠一下,三顛出鍋,上盤之後,灑上重重的花椒鹽,這就是菜。」

 大家見老魯吃得滋味,就大蚆x子,當真嘗了兩個,閉眼睛吃了下去,吃起來,竟然覺得那些小蟲,味道「有點像蝦」。

 阿城的《棋王》裡有一段吃蛇的情節,一班知青把兩條蛇蒸熟,用醬油膏和草酸水沖好水,連蔥末、薑末和蒜末投進去,還說︰「蛇肉碰不得鐵,碰鐵就腥,所以不切,用筷子撕蚥椪Y。」眾人吃蛇的時候,「紛紛嚷鮮」,「有些像蟹肉」。

 吃完蛇肉,「又把蒸熟的茄塊兒端上來,放少許蒜和鹽拌了。再將鍋裡熱水倒掉,續上新水,把蛇骨放進去熬湯」,還拔了幾棵屋外的野茴香,揪在湯裡,大家喝了,都說︰「今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是吃不到了,我家裡常吃海味……」

 吃蟲兒覺得味道有點像蝦,吃蛇肉想到有些像蟹肉,而且吃得十分講究,讀到這些吃的情節,就覺得胃液湧到喉頭了。蘇東坡貶惠州,也寫過一則與吃有關的筆記:「惠州市寥落,然每日殺一羊。不敢與在官者爭買,時囑屠者買其脊骨,間亦有微肉。熟者熟漉,若不熟則泡水不除。隨意用酒,薄點鹽,炙微焦食之。終日摘剔,得微肉於牙齒間,如食蟹螯。率三五日一食,甚覺其補。」這個啃脊骨,得微肉而如食蟹螯的故事,見於《仇池筆記》,跟汪曾祺、阿城筆下的「吃」,都是在久不知肉味的情況下,把肉食寫得快樂而虔誠。

 蘇東坡《仇池筆記》還有好一些吃的故事:「今年東坡收大麥二十餘石,賣之價甚賤,而粳米適盡,故日夜課奴婢舂以為飯,嚼之嘖嘖有聲,小兒女相調,云是嚼虱子。然日中腹飢,用漿水淘之,自然甘酸浮滑,有西北村落氣味。今日復令庖人雜小豆作飯,尤有味,老妻大笑︰此新樣二紅飯也。」東坡愛吃,還記述了一則吃飯言志的故事:「有二措大,相與言志。一云︰『我平生不足,惟飯與睡耳。他日得志,當飽飯了便睡,睡了又吃飯。』二云︰「『我則異於是。當吃了又睡,何暇復睡耶?』」

 措大言志,飽了便睡,睡了又吃,好像有點誇張,然則在東坡眼中,實在是深得吃飯三昧。在古代封建社會,從食物可以看出人的身份,有所謂天子食太牢,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豚,士食魚炙,庶人食菜。這樣的一套吃的階級禮制,後來就漸漸隨茠懋|變革而瓦解了,可吃飯也不是沒有政治意義的,在餓殍載道的年代裡,吃也許不僅僅是口腹之慾,當中恐怕包含了好一些微言大義。莊子到齊國遇饑民,也是在「吾已七日不食矣」的情況下,切身體驗饑饉的意義。衣食是本,阿城說「自有人類,就是每日在忙這個」,肉食者又何鄙之有呢?對了,肉食者不鄙,「可囿在其中,終於還不太像人」。

来源:香港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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