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锟这个总统当得好窝囊
在微信圈看到友人推荐大型电视文献纪录片《北洋大时代》，我抱着试看的心理走进了爱奇艺，孰料一看就被迷住了，遂也在圈里推荐。之前，我虽然胡乱看过一些民国史的书刊和纪实影像，还写过几篇相关的短文；书橱里甚至还有一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的《北洋军阀史料选集》，但观看这部长达五十六集的《北洋大时代》，我还是被它新颖的史料和轻松而又不乏睿智的讲述方式吸引了。
此片以人物为线索，介绍众多北洋时期的名人，其中又以介绍北洋军阀为主。一个较深的印象是，这些昔日叱咤风云的大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军阀，或者英雄（枭雄）。比如袁世凯，根本就不是教科书给他贴的那个标签：窃国大盗、卖国贼、反动军阀。此外，像徐世昌、段祺瑞、吴佩孚、徐树铮这些人，无论为人做官，可圈可点之处也是蛮多的；倒是那位被某组织好评的“倒戈将军”冯玉祥，剧中对他的微哂却显得不乏意味深长。
谈到北洋军阀，有些人很津津乐道的，肯定是他们上演的有些闹剧。比如袁世凯、张勋、曹锟，世人对他们最熟悉的事，肯定是当皇帝、复辟、贿选总统。尤其是老袁，自从陈伯达给他贴上“窃国大盗”的标签后，他的形象就被死死地定格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老袁是不是陈伯达说的那个样子，大家看《北洋大时代》自可判断，这里我就不饶舌了。当然，剧中对老袁和“辫帅”做的事，最后也有个小小的总结：“袁世凯复辟也好、张勋复辟也好，这说明在民国之后，假皇帝当不得，真皇帝也当不得。”编剧的这个调侃，不说暗含机锋，至少也是很有意思的。
说老实话，看《北洋大时代》，加深了我对这些军阀的好感。我发现，他们中很多人都不是那种不学无术而又自视甚高的傻大个，不是一个只知道靠武力逞强霸道的赳赳武夫。像袁世凯、徐世昌、吴佩孚、段祺瑞、徐树铮等人，他们一生不管有怎样的毁誉，但在“大节不亏”这一点上，我感觉还是做得很不错的。再有就是，我发现，这些人毕竟是真正读过一些“圣贤书”的，不是只看过两张书单，会背几个书名就敢出来混江湖的人；拔高地说，他们骨子里还真有一些读书人的节操，士大夫的风骨。剧中叙述的有段历史轶事特有意思：辫帅张勋复辟失败，镇压他的北洋军各路大佬（多有同僚）对他相当不错，不仅没有对他“问责”，国法侍候，还发还了他的私人财产。而这位辫帅又特别喜欢资助家乡人读书，在剧中，专家特别提到：受张勋资助的还有共产党人方志敏、张国焘。真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思绪顿生……
还是让我转入正题说说曹锟的事吧。
近代史上，一般人只知道曹锟是大名鼎鼎的贿选总统，却不知道他也是凭借自己的才能一路成长为袁世凯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的。曹锟字仲珊，1862年生于天津大沽一个造船工家庭，少年时读过四年私塾，后来进了军校，从军后一路打拼，最后才官至高位。曹锟十六岁时，因家庭贫寒开始四处贩布，过早地开始肩负起家庭生活的重担。曹锟性情豪爽，乐善好施，有侠义风，嗜酒，喝醉了便席地而卧。有时，街上玩童趁他喝酒醉偷走他的钱，他醒来也只是一笑了之，从不追究。当别人告诉他，是谁拿了他的钱时，曹锟也不去追讨。别人问他为什么如此，他居然笑道：“我喝酒，图一乐耳，别人拿我的钱，也是图一乐耳，何苦再去追拿？”为此，在天津大沽一带，曹锟居然落了个“曹三傻子”的外号。这使我禁不住在想：曹锟后来为了当总统，不惜出5000元收买一张贿选票，是不是与他早年的这种豪爽个性有些联系呢？
但曹锟贿选总统的确是臭名昭著，这是没有异议的。不过，回望曹锟的贿选，却有一些颇值得玩味之处，特别是在今天。一般人都知道，贿选要想做到风平浪静，做到没有人腹诽和反对，其实是相当困难的。曹锟的可爱在于，他不偷偷摸摸地做，他大张旗鼓地来。而且，他也并不对《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作丝毫的修改，并在选举程序上严格遵守此《约法》之规定，对法定人数590人的要求也想方设法严格执行。虽说是贿选，但曹锟没有采取任何暴力手段胁迫众人，以致有的议员拿了钱后，竟然还是不投他的票。他的手下王坦曾对此说过一句有意思的话：“花钱买总统当，比之要了钱得贪污之名的人强多了；也比拿枪命令选举的人强多了。”
选举当日，曹锟亲临选举现场，显然是想让众议员“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把，可有些人就偏不买账。剧中介绍了一个很戏剧性的轶事：曹锟走到北京议员国民党员吕复旁边，发现他竟然没选自己，不禁有些心急火燎，遂竟凑近他耳边悄悄道：“如何不选曹某？”
谁料吕复把笔一扔，插着双手大声道：“你要能做总统，天下人都能做总统了！你要是当了总统，总统也就不是总统了！”说完话，竟然随手抄起桌上的砚台，向曹锟掷去。
这些让人大跌眼镜的鲜活细节，不但令人捧腹，也是令人深思的。我们以往的历史教科书，都说旧军阀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手段残忍，看到这样的逸闻趣事，我们难道还不能透过厚重的历史帷幕，管窥到某些历史真相吗？
曹锟上台后，全国反对之声四起，面对混乱不堪的时局，他开始对手下人大发牢骚：“你们一定要捧我上台，叫我来活受罪……”言下之意，现在把我架在热锅上烤，你们看起就安逸了是不是？
事实上，那帮当年怂恿他上台的政客们也的确在暗笑他：你自己本来就有这个意思，自己拼着老命要来活受罪，关我们什么事？活该嘛！
其实，只要稍微熟悉一点儿历史，就可知道，民国时期的总统不是那么好当的。北洋派民国元老王士珍就曾说过一句话：
“如果要害人，最好是请他当总统。”
唉！也不知这句话今天过时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