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辊贿选说起
最近，认真地看了电视纪录片《北洋大时代》——对民国历史，我还算比较了解的，阅读过不少这方面的书籍，写下十多篇文章（正式刊物上只发表过四篇，有两篇文章有的排版其中一篇还在网络上发布了目录，最终还是被撤消），可是，当我观看有图有真相的电视片后，还是很震憾——就像当年看《走向共和》一样。在此，我想从曹辊贿选这个角度，看一看这个军阀混战的黑暗时代。
袁世凯死后，直系军阀曹辊、吴佩孚在直皖大战中将皖系军阀头子段祺瑞从总理宝座上拉了下来，奉系的张作霖趁机控制了北京政府。随后，曹辊和吴佩浮又发动了直奉战争中，直系又打败了奉系的张作霖，将他赶出了北京，总统黎元洪逃往天津，直系军阀控制了北京政府。在一些人的怂恿下，曹辊开始做总统梦了，按照当时的宪法规定，总统选举须必须有参众两院三分之二议员出席方可进行，当选总统必须取得国会议员四分之三的支持票。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苛刻。为了能够顺利当选，曹辊手下做了很多工作，对投曹辊票的议员给予每人2000－10000元银票（这次贿选总共化去银票1300多万元）。不仅如此，国会大厦还有军警把守，所在国会议员在没有完成投票之前只准进不准出，为了争取更多的议员出席，曹辊的竞选班子放话：只要议员出席选举会，不论是否投曹辊一票都可以得到5000元大洋（实际上没投曹辊票的议员没有这么多银票，但也真的给了，事后也没让他们退出），为了凑员议员人数，曹辊方面还派人用担架将在医院住院的议员抬进会场。为了当上总统，曹辊和他的手下可谓用尽心机。1923年10月10日下午，曹辊如愿以偿地“合法”当选中华民国第五任大总统。
世人几乎一边倒地骂曹辊卑鄙无耻、不择手段，也都称这是一场闹剧，民国议员的素质也十分糟糕，金钱和武力可以左右政治，由此得出民国政治黑暗、宪※政虚伪。必须承认，这场选举不是真正的民※主选举，在现代西方社会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当选者会立马下台，甚至会承担刑事责任。可是，这是在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从曹辊贿选这件事情上，我看到了被我们绝大多数人忽略了的意思。首先，曹辊知道必须尊重选举法包括选举程序，必须“合法”当选才行。历史上，有几个人管他合法非法呢，我把前任赶跑了，我就直接上嘛，还需要谁选吗？第二，曹辊的手段虽然卑鄙，但却并没有穷凶极恶，那些没有投他票的议员不仅没有受到关押和非难，答应给他们的银票依然给了他们。第三，曹辊这个手中有枪并已控制中央政权的人，还需要拉拢议员向他们贿赂，说明当时的议员有很大决定权，也说明当时的上层并非高度统一、铁板一块。第四，对于社会和媒体的讥讽和反对，曹大总统并没有运用武力镇压和封堵，只是埋怨他的部下把他抬上高位，让他在火上煎。
如果你了解了北洋时代的真实历史，你就会发现，那些武夫们尽管道德水平高低不一，比如说有人抽大烟，有人养小妾，虽然爱好争斗，也热爱权力，但他们几乎都不会逾越一条红线：民国临时约法或民国宪法。当孙中山将部分国会议员带往南方导致国会开会不足法定人数后，北洋政府首脑们没有强行开会，也没有像孙一样增补议员以达到法定人数，他们宁愿不开会也要遵守这个法律制度。总统选举也好，总理任命也好，上台也好，下台也好，都是和平进行的（逾越底线者只有两人：一是张勋，拉出浦仪复辟。二是张作霖——他不搞选举，直接掌管中央大权。他们一个是前清遗老，一个是东北土匪），他们把前任赶下台之后并没有逮捕、关押甚至赶尽杀绝，而是给他们留下一条生路。北洋军阀们并非大老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接受过比较好的教育，有的还留过洋、获得过博士学位。还有，除少数人外，北洋军阀们大都十分廉洁，被我们骂了一百多年的段祺瑞权力不可谓不大吧，竟然没有一处房产，一家人长期靠租房生活。他们并不是杀人魔鬼、铁石心肠，当段得知“三.一八”惨案的消息后，当街跪下，向北京市民谢罪，尽管他没有下令向示威者开枪，但他是最高统治者，他负有领导责任。北洋时期的军人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爱国。不说收复外蒙的徐树铮，就是土匪出生的张作霖也是一样。他们不搞借靠外国势力迂回救国，如吴佩浮就拒绝了日本人给他金钱、枪枝让他东山再起的建议。
我不能不问这样一个问题：我们的国民对历史了解多少，尤其是离我们近在咫尺的近现代史，那个被我们称之为最黑暗的北洋时代，我们真的了解吗？最后，我想普及一个常识：清政府的垮台并非武昌起义。其实，武昌起义只是一个开始。实质上，武昌起义不管是否胜利，都不标志清政府的灭亡——它胜利与否还取决了北洋军是否替清政府卖命。清政府真正的灭亡是1912年2月12日隆裕皇太后下达退位诏书，将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交给大中华民国，并委托袁世凯组成新政府。在法理上完成了新旧政权的移交。尽管清政权的法理基础并不牢靠，但在所有政权都来历可疑的中国社会，这种形式多少还有点法理依据。而迫使清廷退位的功臣就是袁世凯，没有他，清廷能否灭亡、什么时候灭亡，还很难说（尤其是他的北洋军加入清廷打击革命军的队伍）。自近代以来，西方社会的政权更迭大都讲究法理依据，否则就是不合法。这美国立宪会议之所以开了四个月之久，除了利益之争外，那群精英们找不到成立新政权的法理依据是很重要的原因——他们都是大英帝国的子民，北美大陆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后来他们发现了人民的授权这个概念，可人民怎样授权，怎样的授权才有效，让他们苦恼了很久，争执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比较圆满的解决办法。
（楚梦，本名倪章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