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许多古代历史爱好者们都有这样一个疑问：为什么在近代之前，许多高度发达的文明会被发展程度远不如自身的野蛮势力所摧毁？关于这个问题，冷兵器研究所之前曾有《冷兵器时代越野蛮越能打？别以为不懂诗词歌赋就是四肢发达大脑简单》和《汉化有毒？为何五胡明明谁汉化谁死，还前赴后继的搞汉化？》等文章涉及这个问题。此次，我们就专门说一下这个问题。
其实，“文明败于野蛮”的现象并非孤例，而是广泛存在于人类的古代史中，从波斯帝国被诞生于希腊群岛的马其顿王国毁灭（是的，相比之下，波斯更文明），到北宋王朝被女真人所建立的金国所摧毁，甚至到了17世纪，仍旧出现了崛起于中国东北地区的建州女真势力入主中原，建立了全国性统治的情况。对于“文明发达、人口众多、科技先进的文明被野蛮人所征服”这一历史现象，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将其归因于非理性层面，认为这是野蛮人的“意志的胜利”，是野蛮人所拥有的“破坏意志”或者说“武德”让他们拥有了可以战胜文明的力量。在他们的想象中，这种名为“武德”的非理性力量可以胜过钢刀铁剑，让野蛮人最终战胜文明。
这种说法虽然很符合浪漫的英雄主义思想，却并不能拿来解释世界，因为如果“越野蛮越强大”在古代历史的范畴内正确，那么人类就没有必要不断努力发展文明，并步入近代了。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令近代之前的文明总是败于野蛮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可以用两句话来总结，那就是：野蛮人没那么野蛮，文明也没那么先进。
其实有着“战胜文明”的光荣战绩的野蛮人们，其自身的文明发展程度并没有一些人想象的那么低下，并且往往有着一段与他们所战胜文明的长期交流史，例如古希腊与波斯帝国就是如此。
虽然远近闻名的希波战争，让很多人以为希腊各城邦与波斯帝国是势同水火的关系，但实际上，二者之间的关系倒更像是“中原王朝”与“周边四夷”的关系。“希波战争”之后，希腊各城邦与波斯帝国的交流依旧紧密，甚至出现了波斯帝国用非军事手段左右希腊局势的现象。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波斯帝国暗中支持斯巴达，不仅大大削弱了雅典，还令整个希腊陷入战火之中。
在这种交流中，古希腊其实也受益匪浅，希腊地区的人们借机获得了不少前往波斯学习先进技术和充当雇佣军了解波斯帝国军事技术的机会。色诺芬的《长征记》就描写了一段希腊雇佣军前往波斯征战并最终回国的历史。这其实是古希腊与波斯帝国军事交流的一个缩影。
古希腊人原本就不是茹毛饮血的食人生番，而是掌握了金属的冶炼和造船技术，肆虐地中海沿岸的海盗。当他们在通过各种渠道获取了足够的军事技术后，必然能够打造出一支生猛的军队，在合适的时机给他们垂涎已久的猎物以致命一击。公元前334年，几乎统一了古希腊的亚历山大大帝向处于内乱阴霾中的波斯帝国发动了远征，开启了他的对外征服之路。
亚历山大征服波斯的历史，几乎成为了所有“野蛮战胜文明”的模版。如果将发生在其他时空的相似历史进行对比的话，我们会发现这些历史片段都与亚历山大有着惊人的相似，无论是长期在罗马军队中充当雇佣军的日耳曼人，还是被明朝册封为龙虎将军的努尔哈赤，甚至是建立蒙古帝国的成吉思汗，都遵循着这个无形中的模版。
另一方面，在近代之前，文明与野蛮之间的技术差距也没有巨大到不可追赶的程度。这并非是因为文明的疏懒懈怠，而是与当时科学技术的发展特点有关。近代以前受限于人类科技发展水平，大多数的技术都是通过不断试错的尝试和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获得的，其特点是成本高昂、进步缓慢，但是本身的技术门槛却很低，一旦泄露便极易被仿制。例如对人类历史产生巨大推动作用的（黑）火药的传播，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众所周知，火药是炼丹家们在炼制长生不老药的过程中意外发现的，也就是说，整个中国社会为了“点”出火药这个“技能点”，消耗了大量的财富用来投资那些绝对炼不出长生不老药的炼丹家们，最后才歪打正着的研制出了黑火药。
但是，虽然发现火药的成本极为高昂，火药的仿制却并没有多大难度。火药的三种主要成分硝石、木炭和硫磺，除了硝石的获取稍微复杂外（需要固定的茅厕或猪圈），木炭和硫磺都可以很容易地获得，这造成的结果是，一旦得到火药的配方，那么制造火药便成为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例如历史上的火药在唐代末年被普遍用于军事后，最迟在北宋末期，其配方就流传到了北方的辽朝，后来火药的配方被金国所掌握并将其用于战争，最终经蒙古人之手传播到了整个西方世界。
另外，这些技术的推广和使用往往需要大量的工匠加以具体执行，这带来的结果是这些工匠一旦被敌军俘虏，难免会成为技术泄露的源头。后金天聪四年，因为吃够了明军火炮的苦头，后金首领皇太极以高官厚禄为奖励，招募能工巧匠制造火炮，一些被后金俘虏的明朝工匠为了改善处境，纷纷响应皇太极的招募，并且在次年就成功铸造出了一门红夷火炮。掌握了火炮技术后，后金政权在军事技术上便可与明朝平起平坐了。
最终，后金政权完成了“野蛮战胜文明”的历史成就，而这“宏业”也成为了中国历史的绝唱。因为自此之后，环环相扣的技术发展路线令偷取几个配方、俘虏几个工匠就能完全掌握一项技术成为了不可能，无论是制造更强大的火器还是训练更优秀的军队，背后都代表着一种全新的生产关系和难以轻易剽窃的生产力水平，而这也宣告着“野蛮战胜文明”彻底成为了过去时。这也就如一些朋友常说的那样“机关枪发明后，游牧民族就能歌善舞起来了。”
本文系冷兵器研究所原创稿件。主编原廓、作者正义必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