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讀吴文英詞《 浪淘沙 燈火雨中船 》
吴文英这首詞,是寫舟行途中感舊,懷念已去的情人 。現賞讀如下 :
~~~~
浪淘沙·燈火雨中船 吴文英
燈火雨中船。客思綿綿 。離亭春草又秋煙 。似與輕鷗盟未了,来去年年。
往事一潸然。莫过西園 。凌波香斷绿苔錢 。燕子不知春事改,時立鞦韆 。
~~~~
起首,“ 燈火雨中船。”
叙述舟中景色。夢窗一生形迹多在江浙水鄉,故極熟悉这些景色。小舟在水鄉的燈火中穿行,天降小雨。
“ 客思绵绵。離亭春草又秋煙 ”。
行客(夢窗)思绪綿綿 。望着岸边的離亭,想起和情人的分離,有時在春草季节,有時在秋煙时分。
蔡邕诗 : “ 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 。”
谢朓诗 : ”春草秋更绿,公子未西歸 。”
夢窗詞应是化用这些诗句。
“ 似与輕鸥盟未了,来去年年。”
似乎和輕鷗一起隐居的盟约没有實現。仍在為生計奔波,来去年年。
鷗盟,与鷗鳥相伴。常用的隐居的典故。
下片。 “往事一潸然。莫过西園 。 ”
不要經過故居西園,想起往事不禁潸然落泪。
夢窗詞中的西園,是他的故居,也是他的傷情之地。
“ 凌波香斷绿苔錢 ”
西園小徑空餘青苔斑斑,情人脚步已消逝 。
凌波,起与曹植的洛神赋,美女或女性的脚步,或走路姿態 。绿苔錢,地上的青苔,形状像圆的錢币 。
“ 燕子不知春事改,時立鞦韆 。”
燕子不知西園的春天已不在了,時時立在鞦韆上。
春事改,指情人已走。
夢窗詞《風入松》,有 “ 西園日日扫林亭,,黄蜂頻扑鞦韆索”,和这首詞的詞意相似。只不过把黄蜂,换成燕子。
俞陛雲评这两首詞時说 : “ 一若有知,一若無知,而感人懷抱則同。”
应是说黄蜂若有知,燕子若無知。
俞陛雲又说 : “ 無情之燕子,久看世態,似胜于人之有情。但万有终歸寂灭,则無情与有情,亦彭殤一例耳 。”
俞夫子的解读,涉及生死,令人伤感 。他認為彼女已不在人世,故夢窗如此傷悲。
夢窗词评家楊鐡夫則说,“ 鞦韆,是姬游戲之物,燕子不知姬去,而仍以为姬在而立此。此本意也。” 楊的解讀,還没有認為此女已死,只是离去。
从起首的燈火雨船,見沿途的離亭,春去秋来。想到隐居之宿念,再到西園情人离去,最后,只有燕子獨立鞦韆,,,,夢窗對情人的懷念,似雨似淚,春草带秋煙 。画境不断更换,而詞人的思緖綿綿 ,以至于想到万有终歸寂灭,彭殤一例。短短几十个字,無限情懷 ,讀之慨然。
2019年3月 深圳 海汇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