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马德里是个不夜城，马德里人似乎也不需要睡眠，迪厅集中的CHUECA更是夜夜歌舞升平，凌晨四五点依然人潮涌动：一群群的年轻人带着醉眼顶着疲劳从一个迪厅窜进另一个迪厅。里边，烟雾缭绕音乐强劲，人们在灯红酒绿的迷醉中放纵；外边，一盏盏清冷的街灯，昏黄的光线托着寒风中瑟瑟的身子。迪厅里出来的人不会在街上逗留，他们大呼小叫释放体内余下的兴奋。极少有人会注意到每个街道的拐角，或不起眼的树下，站着一个华人，提着几罐饮料，或摆张小凳，卖一点充饥的甜品。这些华人商贩在流动的人群中，静默得像一只影子，没有表情也没有欲望。在某个星期六的晚上，见到一对在街道拐角卖饮料的情侣，在这些影子中折射出一丝丝温情。
“靠墙坐会儿吧！”严峰(化名)体贴地对阿玲(化名)说。
“刚刚才坐了那么久！”阿玲温柔地看着严峰。
他们简短的对话留住了我的脚步，“我要瓶可乐！”我掏钱给他，他不直视我的眼睛，把零钱找给我。
“你们结婚了吗？”我好奇地问。
“哈哈哈，”阿玲甩出一串清脆的笑声。严峰谨慎地盯了她一眼，并使了个眼神。
双方一来而去，活泼的阿玲最后攻克了严峰的拘束，大家就闲扯开来。
阿玲是福建人，通过劳务签证到西班牙。在好几家餐馆都打过工，从洗碗工一直做到跑堂。整整两年，省吃俭用才把办理出国的那十多万块钱还清。得到自由身的她找到一家百元店的工作。每天理理货，收收钱，工资虽然没有餐馆高，但也还算轻松自在。
严峰是东北人，和阿玲在同一家百元店做工。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第一次看她就对上眼了！”
“到这里两年了，我只去过两次迪厅。当时感觉还挺不错，后来就觉得没意思了。主要是没有人陪我去，全部都是年轻的外国人，感觉自己在里边好别扭。”阿玲很喜欢说话。
“刚来西班牙的时候谁都不认识。在国内也耍过几个男朋友，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散了。出国之后发现原来以前自己不是太懂得珍惜。在餐馆里也接触了很多单身的中国人，但总是找不到那种感觉，也凑合过一个，就是想找个伴空了陪陪我，不过心里没有那种爱的感觉。”阿玲这一番直截了当的话似乎不是说给我听的，她在表白，一种幸福溢于言表。
“白天在百元店里做工，事情也不是很多。他卸货装货摆货什么的也很麻利，人又老实。老板挺器重他的。”阿玲像炫耀自己漂亮的裙子一样说严峰。
“刚开始他暗恋我，我还不知道。后来是老板娘跟我说的。我对他的印象一直就比较好，就喜欢他这种憨厚老实的人。我不喜欢那些嘴巴太油的人，每天把你哄得像什么一样，其实这种人最花心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可以依靠一下。”
“我对他可不是一见钟情！哈哈哈。”阿玲对严峰“第一次就对上眼”的说法给予否定，严峰不好意思地推她一下。
“我是慢热型的。”阿玲解释说，
“一见钟情那是小孩子的把戏。”阿玲脸上闪出一缕沧桑。
“原来是想着要攒多少多少钱。可是过了两年，把出国的费用还清之后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可能是累了，就想安安心心过日子。”阿玲无奈地说。
“女人的想法。”难得严峰反驳一下。严峰还在存钱，“虽然存的不多，但还是必须存的。可能两年三年之后就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
“我支持他。两个人在一起也是很省的。以前大家在一起就打打牌，来钱的都玩得少。后来想着晚上反正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来卖点小东西。虽然也赚不到多少钱，但一块钱是一块钱。”
“谁也不嫌弃谁。在国内就是打工的，到这里一样，包吃住还能省点钱，还可以买点名牌穿穿。我的要求是不高的，两个人平平稳稳就好，与刚出国时的想法不一样了，原来还打算攒很多钱，然后怎么样怎么样，好多计划的。”
“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曲折的爱情故事。就是看对眼了。哈哈哈。先是需要一个伴，如果能有恋人的感觉就更好了。有时间我们也就在住的周围转转。不是每天晚上都来卖东西，像游击队一样。要是懒得动就在家里歇息。不过每个晚上出来几个小时还是能赚点钱的，所以待在家里就感觉是在浪费时间。”
“不知道这个合不合法，反正看到有人在卖，我们也来了。很多人都说没事的。确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我们在这里卖东西两个多月了，都是晚上出来，有时候警察路过，也没对我们怎么样。”
“西班牙的生活？西班牙的生活和国内的生活一样。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做工啊，吃饭啊，打牌啊，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拿欧元。欧元往国内一寄就翻10倍了。国内亲戚多点，在这里时间长了也就认识一些人了，不过都是餐馆的，走得不是那么亲近。还是需要一个男朋友什么的，那样才不孤独。”
“回国？！回国可是要花钱的。不攒点钱怎么回国啊？”
“明年可能会回去一趟，但不是春节，春节的票多贵啊！！”
“结婚？我是想啊！可他说结婚是大事，要好好准备准备。”
“是不是觉得我们特不浪漫？”说话像北方人一样直爽的阿玲似乎怕让我失望。
“大家都有浪漫的事情那还有谁去看报纸和小说啊！”我一心酸楚地说。
我又买了两瓶可乐找朋友去了，心里却沉甸甸的。我们总在寻找浪漫，豪华餐厅里的蜜语私言、面对惊涛骇浪的海誓山盟，都是被无数小说电视定格了的浪漫。而真实的生活角落里，那些街道拐角的情人，那些餐馆里的夫妻工，或者说我们这些漂在海外为生存奔波的华人，我们应该对浪漫重新定义：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心照不宣眉目传情，一声关怀，一声娇嗔，浪漫，就是街道拐角那对情人交叉在一起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