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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回家:巴黎诗酒在香港

发布日期:2018-12-08 00:00:00

香港的朋友们因为知道我来自巴黎,碰上与巴黎的味道有关的地方,都会叫我去看看。今晚在港岛跑马地区有个“诗会”。带我来的朋友说,这聚会多年来每逢在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就定期不定点地召集,大家乐此不疲,来宾中有不少人曾经在巴黎生活过。

那个晚上我以为会有故人可以重逢,但我看不见熟悉的面孔。昏黄的灯光下,人来人往,大家衣着斯文。有人呷着酒,有人抽着烟,有人捧出刚烤好的法式小点心,有人在找人说话。除了广东话外,还有人说法语英语国语。有人打开手机看,有人眼神迷离耐心静坐。只觉灯影下浮着一室诡异的心事重重。后来还有人放幻灯片,有人唱歌,有人大声和唱,有人弹着乐器。有人在等月亮,有人在等日出,我在等“诗”。

据说房子的主人是位艺术家,他马上就要搬家了。大厅的窗前有一株植物,长到天花板上,旁边有一株铁铸的树状雕塑,像在试比高。谁不想再长大?谁能保证永远不会枯萎?

椅子好像每张都不一样,有一把梯子顶天立地站着,地上到处堆满了纸箱。今夜举行的诗会,也算是向房子告别的绝唱。来的人不少,看来这房子盛载着无边的思忆。

梁上那盏灯,被另一盏更大的灯罩反罩着,光亮都被锁住了,怕光线放出来刺痛大家的眼睛?

对的,看那么清楚干吗。人们向往的浪漫,大部分是属于黑暗的。大灯罩边上还有一个长方型小盒子,在旁加把劲顶住,看得出是个猫粮空罐头。这房子有猫吗?你躲在哪里?我的眼睛到处找但找不到。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假如我是猫我也会找地方躲。

听不明白词的歌声和吉他声,为我的想入非非伴奏着,此刻我们好像谁都少不了谁。耳朵是音乐最好的情人,纸是笔最好的情人,画布是颜料最好的情人,艺术家最好的情人是谁?有人说,一定不会是他的妻子或她的丈夫,因为一个伟大的诗人在古代是英雄,住在你的隔壁便成了一个笑话。

白天会是黑夜的情人吗?它们只在日蚀的时候相会。月亮会是太阳的情人吗?它们永远不会相会。黑夜把星星和云彩推到月亮面前的时候最好看。其实星星、月亮、太阳和云彩彼此之间远隔十万八千里,只是从地球上看上去形影不离。云心月性,意境浪漫,但原来是距离当媒人,为云和月做的千古美丽姻缘。

墙角下那个画架,明天就要随屋主人搬新家,墙好像有点依依不舍,日日与它告别,只有墙上的影子满不在乎。这房子里大家的影子都不明显,所有的灯都面壁着,生怕有谁的影子留久了舍不得走吗?

主人平时写画的时候,泼到地板上的点点油彩,像夜空中七彩的星星,它门该与画架上的油彩说再见了。明日画架会随着主人搬到新家,地板和墙没法走,泼在上面的油彩只好留下。

很想问一问身旁的朋友在想什么心事?心事可以变成红酒就好了,我们也许可以干一杯浮一大白。今夜他喝得很少,可是怕喝醉了没法送我回家?

唱生日歌的时候才知道有人生日,生日很重要,我也很喜欢庆祝生日。今晚是谁的生日?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生日的人已经告辞。红酒才重要,等酒意上来,好把人们推上梯子。

带我来的朋友告诉我,诗会的规矩是,要念诗的人都得爬上高高的梯子大声念,天花板有多高梯子就有多高。今晚爬上去的都是女士,她们无视那摇摇欲坠。穿高跟鞋的小姐更悬乎,一旦摔下来可真不是说笑的,这样的洋相本人出不起,于是我那首写好了带来的诗,只好与我一起安全地端坐在梯子下面。

我坐的地方离梯子很近,提心吊胆地看着别人爬上去。第一位女士爬上去随意咿哑唱了一段,高声时使我的耳朵不大舒服,我只好大大地喝了一口红酒。这里的酒由客人自行带来,好像是诗会的入场券。我那瓶在街上的便利店用八达通卡在收银处的小机器上嘟一声便拿了出来,上面贴着法国的红酒产地标签。有人带来了上好的芝士,嘴里含着芝士的感觉像回到了巴黎。有人说不要把芝士切成片,要切粒。

这位是方家,也是我今冬留港期间正在追踪访问的一个有趣的人。他没在巴黎住过,只在巴黎当过几天旅客,这样的晚上,旁的人可能认为他只是一位配角。他搞雕塑, 记得月前在他的工作室第一次会面,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做艺术?他想也不想便大声回答,说是为了减压,为了快乐。我很喜欢他当时理直气壮的样子。

可别告诉我做艺术是为了发大财或救地球,乖乖,这年头连艺术都快没救了。

第二位爬上梯子的也是一位女士,她一直爬到最高,然后拆散了鬈曲的一大把长发,把头放在梯顶上,面向着天花板。从下面看上去,觉得她正在与天花板接吻。她的法国人丈夫也在场,她在上面念诗,说看到了天空月亮星星和大海的蓝。有人在下面补了一句:“还有你的头皮屑子儿。”掌声夹了笑声,诗就完了。

第三位爬上梯子的仍然是一位女士,她打开亮着的手机爬上了梯子,她要把短信念出来,第一句是“遗忘”,就像她们都忘了在梯子上有摔下来的危险。要遗忘正是因为难于忘不了吗?若忘不了使由它在心中流浪吧。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在座出席的每个人难道都必须爬上去?我这时想,或都想爬上去吗?要那么高高在上干吗?为这梯子我听诗时老是分神。

谁会飞?飞起来便高过一切梯子。有翅膀的一定会飞,最好把我也带去飞一回。爬梯子?决不。后来才明白,要让后面的人都看见自己念诗的样子,所以必须爬上高位。

有位男士没有爬上梯子,就在梯子下坐着便唱了起来。他紧闭着眼睛,投入地放声高歌:“这一个夜,我一个人,徜于窄路,呆望门窗……为何仍然未惯,孤单的孤单?为何常常要,风中慨叹?何时才能习惯,孤单的孤单?何时才能付满,空虚的账单……”那置诸度外的样子很禅。

唱得这样动人却也不愿爬上梯子。旁边的朋友告诉我,他便是香港那位著名的填词人。这诗会果然是卧虎藏龙。那首歌我也会唱,在巴黎孤单一个人时学的。

夜深时主人提议,不如全体带上各自的椅子,拉队去新房子继续唱。大家便在黑暗中找皮包和穿上外衣。其实无论干什么,黎明都要来。此刻有没有人在心里唱黎明请你不要来这首好听的老歌?天已黑了很久,到了红酒快喝完的时候,黎明还会远吗?

结果我没有随大家去,我选择回家。回家也是一个不错的节目,尽管没有人等我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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