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羊璧
作為人類的精神文化遺產,書法,無疑是中國的極大特色,久遠而內涵深厚。但是,可惜得很,書法藝術在今天的社會上,表面上仍然有不少人感興趣,但是其實慢慢在淡化。
書法藝術在社會上淡出,顯示在許多場合,舉一個例:公眾場合越來越缺乏出色的書法。香港尤其如此。
中國書法,在歷史上,是深深滲入社會上的各個角落的,到處可以見到吸引人的書法。在城市裡,大建築物、老字號的名店、普通市招,常常可以見到名人的題字、名書法家或不知名書法家的題字;在風景區,也處處可見書法刻石。走進寺觀,往往迎面就是書藝吸引人的題匾,又有許許多多的對聯,聯句本身吸引人,書法也吸引人。如果你去過泰山,又是步行上山的話,你會發現山徑處處可以見到題字刻石(山腰的經石峪金剛經大字刻石非常壯觀,是書法名跡)。
在傳統上,中國人是不知不覺地被優秀的書法藝術包圍荂B浸潤茠滿C
在香港,本有這樣的傳統。古老的東華三院,在建築物上就有很好的書法題字,雍容莊重。你到南北行街,那裡有些老字號,有很認真的牌匾,很講究的書法。近年外地遷來的同仁堂,由書法家啟功題的字,平正而有秀氣;一家菜館,請老畫家劉海粟題名;這些書法,除了書法本身的可欣賞性之外,還令人感覺到,這些機構,都有一種文化根基,在他們行業中有特色有水平。
但是現在這種風尚已在淡出。
新的建築物、機構、公司、學校等等名稱,很少再重視用優秀的書法來表現,有的乾脆就用印刷字體代替了。我見到一家學校,用很大的字在外牆上顯示了學校名,再加上某某某「題」的字樣,全是印刷體。這真有點怪,一向,寫某某某題,這個題字是指題字(書法題字),現在不是書寫的題,那是甚麼題?或許是指題名(起名、定名)的「題」。書法的傳統,在這裡就完全給撇開了。
最令人覺得尷尬的,是採用書法體,但不是特地請人書寫,而大概是從電腦上現成的字庫中取下來用。現在電腦上甚麼現成的字型都有,書法型的也有。這些書法型字體不是沒有水平,但它要作為一套能夠隨時組合的字型,一定寫得很標準化,最工整,最一般,它給人的印象是任何時候都是這樣的,沒有個性的,這與書法的作用完全是兩回事。
請書法家寫也好,請普通學過書法的人寫也好,請一位學了執毛筆的小朋友來寫也好,它總能顯示出個性。即使同一位書法家,寫幾處不同的題字(地方名、品牌名、書名、電影片頭名等等),也一定因時、地、對象性質的不同,而自然地流露出不同的風貌。
香港公眾地方的大字書法,我想,最容易見到的應該是地鐵中大字書法體寫的站名了(不知是不是每個站都有)。我不知道匆匆走過的乘客,有多少人被吸引過,評論過,希望有。
真希望在公眾地方,隨時能見到出色的大字書法。比方你去海洋公園、迪士尼樂園,在將近到達的地方,如果能先遙見寫得很美觀的大字,就能令遊客先有了一份愉快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