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或可淡化切身的悲伤，但距离也可以把人世间的同情同感，层层过滤，让寂寞和悲悯，格外清晰。
朋友的儿子今年小三；有一天，他回家后，告诉朋友，有一位大家很喜欢的女老师，没来教课，学校也没说是什么原因。那位老师，朋友是见过的，年纪和她相仿。接下来，每隔一两天，孩子都告诉她，老师还没回来。老师“失踪”十天后，终于回来教课了。不过，老师也没告诉学生，她那段日子没来学校的原因。
大约一个月后，朋友的儿子告诉她：当天，在等待周会的时候，老师站在一段距离外，向坐在地上的全班同学，轻轻地说：前些时候，老师的丈夫忽然去世了。老师没来，是因为她需要一段日子，处理一些事。朋友听了之后，在儿子面前强忍泪水，悄悄到房里关起门，哭了好久。过后儿子对她说：“早知道这样，就不和你说了。”
朋友在茶叙时对我们重述此事，说时她的眼眶红了起来。为了不让她过于感伤，我轻轻地把话题带到其他的事去。
晚上，不经意间，和妻聊起这件我们在白天同时听来的“朋友听到的事”，深深感到“距离”的力量――那位老师选择了时间的距离，与学生保持空间的距离，说出自己的哀伤；她是否想通过这样的诉说，间接告诉自己：要接受，最爱的人已逝？朋友如此对我们诉说时，此事和我们又隔了一层关系的距离，以及转述的距离；她是否也想通过这样的距离，对儿子或那位当事人说出自己的感伤？
微妙的是，有了这一层又一层的距离，感伤的力量，反而更大。当我和妻如此层层细嚼其中的况味，仿佛看到了那位女老师对学生说话时逆光的身影，听到了那克制悲痛的嗓音――虽然我们根本不知其容颜姓名。说着，说着，妻的眼眶红了，我又再一次轻轻地把话题带到其他的事去。
距离或可淡化切身的悲伤，但距离也可以把人世间的同情同感，层层过滤，让寂寞和悲悯，格外清晰。正因为“事不关己”，所以那份感伤反而是深刻的。我这样追述着此事，何尝不是通过文字的距离，把自己心中的感受，层层剥开，说给自己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