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来自本省的农村,在我同一个小区租房住,有时会到我这里买东西,慢慢熟悉了,对她的了解也就多了起来。
她身上有故事,在本地且带有普遍性,她隐约觉察到我要写她,就很认真的对我说,千万不要让熟人知道哈。
她24岁因丈夫伤害他人致死被判无期而离婚,把一岁的孩子交给母亲,独自来省会城市谋生。父母年老身体不好,弟弟尚在读书,孩子每月要吃奶粉,一家老少就指望她一个人赚钱养家。
她初中文化,她的梦想就是在有空调的写字楼里当个文员,干净体面,朝九晚五,想孩子了可借公休日回去看看。
她虽然长得修长白皙漂亮,但应聘多家都失败,关键是人家都要求本科,最不行也是大专,本人初中勉强毕业,漂亮的脸蛋也帮不上多少忙。
不能久拖生存要紧,沿街看橱窗的招工启事,大部分招工的单位,都是宾馆酒店、茶楼、超市和餐饮店,她最终选择了小区附近的一家规模比较大的火锅店,她选择的理由是,火锅店包吃住,超市打工不包住,工资除了自己租房所剩无几,火锅店包吃住,收入接近纯收入。
这家鱼火锅店生意很好,每天晚餐食客都要排号等待,她们经常要忙到晚上11后点才能下班休息。
她的工作和大部分服务员一样,来了客人按人数安好位子,点菜。一个人负责几个桌子的客人,这样的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需要熟悉简单的流程,主要是和客人沟通时语言表达得体和态度要好,老板说,客人态度再不好,都不准和客人吵架。
她们一日三餐都在火锅店吃,住在老板给她们租的房子里,房子是一大套,一百多平,全部高低床住十几个人。
基本工资两千六,客人的酒水有提成,每月可以收入三千到五千之间。每月的收入自己留下不到一千元,其余的全部寄回老家。
火锅店隔壁有个歌舞厅,很多都是下午跳舞、打牌、喝茶,晚上成双成对的来吃火锅,来吃火锅的人有个共同点,男的大部分是老头,女性一般在三四十岁者居多。
这个舞厅本地人叫砂舞厅,八十年代叫洞洞舞厅,因为最早开在城市的地下防空洞里,故名“洞洞”。后来从防空洞升级到了商用楼上。
这种舞厅女性免票,只是男性要购票,舞厅为了稳定生意,有时要对能吸引人气的的女性,不但不买票还要给她们按日发津贴,靠她们招徕客人
舞厅内的业务范围包括以喝茶、打麻将,跳舞。
男性约女伴跳舞按曲付钱,不同舞厅价格不等,一般是十元三曲,舞厅分为两个区域,深水区和浅水区,就是灯光有明和暗的区别。
按照惯例,跳舞时双方可以有比较亲密的举动。依据亲昵的程度可以分别选择深水区和浅水区,现在管得严了,亮度有要求,光线基本都是一样。
有个舞厅的老头跳完舞总要带几人来吃火锅,和芳芳熟悉了,提前定火锅就给芳芳打电话。
火锅店的管事老板是个女的,她老公在西北开矿,听说也是做的大生意的。
有人看这家火锅店生意火爆,就在舞厅隔壁也开了一家火锅店,由于竞争激烈,芳芳这个火锅店生意慢慢走了下坡路,女老板眼看无力回天,几个月的房租和供货商的上百万酒水食材钱没付,一夜之间和店里的小白脸跑了,芳芳失业了。
失业期间肯定焦虑,每天等米下锅的滋味太煎熬,又在沿街看招工启事找工作。
一天这个原来常吃火锅的老头给她打电话,说如果她愿意可以做他的家庭保姆。
见面一谈才知道,就是和他一起每天陪他去舞厅,给她单独租个房子住,条件是去舞厅只陪他一个人跳舞,不陪别人,每月的生活费用老头负担,不比在火锅店的收入少。
舞厅一般都是下午开始营业,时间相对自由,一对一服务时间可以约定。舞厅的女性分两种服务方式,一种是在舞厅里任何男性均可邀约跳舞,一种是有固定舞伴,不接受其他男性的邀约。固定舞伴的女性,一般来说姿色年龄具有优势,收入稳定,类似VIP客户。
芳芳住的一套房子就是老头给她租的,老头退休前是一家大国企的会计师兼财务处长,退休工资离一万不远,儿孙有的在国企上班,有的在国外,都收入不菲,不用他负担。
他老伴半身不遂,有保姆照顾,他身体还好只是有点耳聋。
舞厅里的很多男性我都熟悉,他们大都有很高的退休工资,或者退休前掌握一定的生财资源。老了吃喝花不了多少钱,懂养生的人吃的更简单清淡,剩下的钱花不完就要找出口。
专家说,有年轻女性陪同精神愉悦,有利养生,别象赵本山说的人死了钱没花完,是个悲哀的事情。
芳芳每天就是陪他在舞厅打麻将,跳舞并不多,一般是他打芳芳坐在边上看,偶尔他也让芳芳上去打,赢了归自己输了算他的。晚饭时陪他一起吃饭。每天给芳芳一百元,这是基本的,另外还有就是小费,小费无一定之规,给多少芳芳不告诉我。
这种舞厅在西南地区居多,我不知外面其它地方有没有。这些舞厅养活着一大批女性从业者,听芳芳说,很多都干了十几年,买房买车供养家庭的都有。
从事这种职业的女性对外称自己在茶楼上班,尽量不让家里人或者认识的人知道,芳芳说如果知道很多人会看不起我们,但我们又没有卖淫。
李银河不愧是位性学专家,说起问题总是要言不烦,她说包二奶和卖淫的区别一个是批发一个是零售。她还说,大部分婚姻就是长久的卖淫。
她还主张卖淫嫖娼合法化,这在国外可行,视为一个职业,合法纳税。但在中国暂时不行,中国是个“文明古国”,道德资源深厚。
其实象芳芳这样的职业,我曾和本地的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交流、并探讨过,用他的话说叫做“灰色地带”,在职业上无法归类。
封建时代习惯把所有的职业统称“三教九流”,最低的是“引车卖浆者流”,最高贵的职业是读书做官,耀祖光宗。
现在的职业分类可能成千上万,没有入流的职业占有较大的比例,这些职业存在即合理,肯定自有其存在的理由和原因。
任何一个职业,只要是能满足对方需求,双方自愿,不危害社会和他人,都应有合理存在和生存的空间。
法律禁止卖淫嫖娼,但并不禁止包二奶,法律无非人情,因对象不同而有别。
上周芳芳回老家给我带了一份自家种的土产,她说自己想去学门技术,比如美发或者做麻辣烫,目前这个职业做不长久,将来孩子大了知道了也不好,社会上的人知道了也会看不起,自己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她说的有道理但不完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