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我在美国东南沿海城市查尔斯顿有个为期两天的面试，按惯例每天同几位面试官共进三餐。菜肴精致可口，我却食不知味，因为席间他们说话时我得积极参与，他们提问我就得停下刀叉回答，而且不能冷场，他们低头猛吃时我要挖空心思找话题。好容易有机会吃几口了，还要假装温柔敦厚，再饿再馋也不能血盆大口。
所以两天里吃得委委屈屈，半饥不饱。面试次日凌晨5点起床赶去美国大陆另一端洛杉矶的飞机，早饭就省了。飞机上累得倒头大睡，到了洛杉矶又忙着为次日的长途旅行租车，最后到朋友家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饿得连寒暄的力气都没有了。朋友直接把我带到“小埃塞俄比亚”的一家饭馆。餐桌上杯盘刀叉一应俱无。
朋友点了炸鱼，松脆焦黄的一整条端上来，盘中再无其它点缀物。还有一大盘埃塞俄比亚特有的“Injera”，硕大无朋的盘子里摊了一张灰色的面饼，满载一小堆一小堆的红橙黄绿各色菜式，如咖喱卷心菜、西红柿丁，还有几种不知何物，另外饥送一盘Injera面饼，每张折成扇形。此时饥不择食，拿起一张Injera、撕下一角，然后用那一角去盘中抓食。Injera松软微酸，一面呈海绵状，几乎入口即化。盘中菜酸甜咸辣五味俱全，炸鱼是本味，只加了盐和少许柠檬汁。我看不到自己的吃相，但大概比之饿虎扑食也不过。何况老友不是面试官，在她面前我尽可左右开弓、满嘴是菜，不必樱桃小口、假装斯文。要是面试时胆敢这样风卷残云，后果是可以设想的。
那天的晚餐毕生难忘，不在于吃了什么，而是饿极后毫无拘束的大快朵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