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的雾

到英格兰有两个月了。久闻伦敦雾都大名，却一直没有见识过，还以为是讹传，没想到却在一个似乎不可能的时候遇上了。
这一天是星期一。我照常在一个叫做Key Promotion的公司打工，包装杂志，工作时间是下午6点到9点。白天的天气有点阴，温度大约15度，但在11月中旬，已经算是十分暖和了。
晚上9点下班。同校的学生照例凑在一起，要打的回家。平时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公司门口等的士。我们一出门，不禁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原来外面是灰朦朦一大片，少有的大雾！连本地的英国人也说今天邪门儿，雾从来都没有在晚上开始，而这里离伦敦有两百公里远，从未有过这么重的雾！灰暗中，连附近的路灯也看不清楚，只看到空中隐约有几道黄光----探照灯的光。原来，连探照灯的钠强光也不能穿透这大雾啊！

　
有车的人已经先走了，没车但住在附近的也走了。数一数，只剩下六个人，四男二女。我们都住在学校宿舍，跟工厂隔着一条河，距离其实很近，但行人不可以徒步走入河底隧道。绕道几乎是不可能的，最近的桥也要在6英里之外。没办法，等吧。
我们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多小时，没有的士经过。打电话订车，对方居然说晚上冷，雾又大，没有人肯出车。怎么办？
晚上可真冷呵，大约4、5度的样子，无奈何，只好去坐火车。虽说去火车站要走半个小时，坐了车回家还要走半个小时，但目前恐怕是唯一可以回家的办法了。大家同一意见后，迈开脚步就开始出发了。
刚刚才走出半条街，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前面不到5米远的地方响起来，我几乎是反射性地往后跳，女生已是尖叫起来了。是一辆小车，幸好他不敢开快了，才及时刹住车！我们居然在5米之外还看不见车灯！
那人开了车窗，不停地道歉。我问他能不能帮忙送女生回去，他却是不肯，说是不同路。我想是不肯走额外的路吧，这样的天气多走1里路，便会生出许多出车祸的机会哟。
大家原本闷着头走路，经过这次惊吓，彼此觉得亲近了许多，开始说起话来，互通了姓名。除了我的名字，他们的都很难发音也很难记：印度男生两个，名字大概是什么阿里巴巴之类的；一个乌克兰女生，名字听不清楚；另一个女生来自哪个国家我听不懂。还有两个男生，一个是爱尔兰人，一个说是瑞典人。大家自然而然就谈起这份工作，除了印度人和乌克兰女孩，其余3个是新手，就交流起经验来。我很兴奋地告诉他们，我发现撕透明胶纸虽然是简单的动作，却也需要技巧的。抓住胶纸后，要往食指的方向撕，不然要花许多力气，而且胶纸还会粘在指甲上，就很难揭下来了。由于我们干的是计件活儿，速度快一点，报酬就高得多。新手们很高兴，英国男生还说，要是早点知道这个诀窍就好了。说着说着，把双手举起来给我看，只见上面缠满了胶布，是撕胶纸时被刀片割伤的。可是，两个阿里巴巴好像不喜欢我们的谈话，听到这里还回头瞪了我一眼，走到前面去了。


不多时，我们聊到家乡。我看乌克兰女孩很文静，就特地逗她说话。她笑了笑，告诉我们，她的家乡叫做叽里咕噜，土地是黑色的。她是我们公司里的一把好手，最高纪录是一天赚98英镑，听得我咋舌不已。因为产量跟工资成正比，没想到居然有人速度比我快三倍呢！后来她告诉我，本来公司里星期六算加班的，工资是平时的1.5倍，后来招了我们这批人进来，星期六就不算加班了，等于把他们旧员工的钱抢去了，所以那两个印度人很是忿然。而且，工资的计算方法是，工人首先要达到公司要求的最低限额，之后的产量才按件计算。最近由于工人的熟练程度提高，公司也相应提高了要求，工人自然不喜欢别人的技术也提高，不然说不定哪天又要提高定额……
我这才明白：怪不得印度人会瞪我一眼。听了她的话，我愣了好一阵子……
愣归愣，路，还是要走的。由于雾的关系，本来20分钟的路程走了倒有半个多小时，但终于到达车站了。
进得温暖的候车室，我们互相对望，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外面湿气重，大家的头发、眉毛、甚至睫毛上，都挂满了水珠。在月台上，我抬头隐约看见天上的月亮，她柔和的光线胜过人工的强光，可以看见一轮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