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到波士顿,公司安排住宿的旅馆的餐厅正在重新装修中,三餐要到附近的餐馆解决。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我在旅馆大厅等候同行的伙伴和交通车,准备外出吃早餐时,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旅馆门口,四个人下车后,司机把车子开进旅馆的停车场。我第一感觉认定他们是福建人。当他们鱼贯跑进旅馆大厅,我的脑海中闪过“又是刚到美国的偷渡客”的念头。听到司机用浓重福建口音的英语与餐厅经理交谈时,我才明白,餐馆的装修工作被一个福建老乡承包了。
对于自己一看到一辆面包车和多个福建人,就马上联想到“偷渡客”,我感到羞耻、惭愧和自责。
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乡土情感,我特别留意包工头与餐厅经理的对话。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这间餐厅内设有酒吧,餐厅和酒吧的所有设计包括酒吧和舞池的场景设计、安装接通水、电、天然气的管道等全部是包工头设计的。餐厅和酒吧内所需的物品包括柜子、椅子、厨柜、灯具、天花板材料、水电材料等也都由包工头提供。
包工头拿出设计图一一介绍后,餐厅经理十分满意,连声夸赞道:“你们中国人做事情我最信得过。装璜的质量、美观和整体效果,以及时间观念,你们都是一等一的。最重要的是,你的设计很特别,既有创意又有时代感。”
包工头微微一笑,点点头,随即分配工作,老乡们各就各位投入忙碌的装修工作。
看着他们忙碌不停的身影,我放弃了与他们打个招呼的念头,与同行的伙伴出去吃早餐。
忙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饭回到旅馆,我先到餐厅部看看,餐厅和酒吧的基本轮廓和装璜已具雏形。5位老乡正在吃午饭,我自我介绍后和他们攀谈起来。他们吃的是中国菜式套餐,从附近的一家中国餐馆叫外卖送来的。包工头在波士顿建筑业颇有名气,不仅做华人生意,更面向洋人,从洋人手中承接了不少大工程。他们的午休包括午餐在内只有一个小时,从中午12时到1时。
可能都是同乡的缘故,他们显得轻松和高兴,其中一人突然端着饭盒,在墙角蹲下吃饭。包工头见状,非常严厉地提醒他:“小辉,起来!不准蹲着吃饭。”
小辉说:“怡韬也是福建人,知道不少来自福建农村的人有这种蹲着吃饭的习惯,她不会见怪的。”
“但是,出门在外,我们不能给福建人丢脸,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子,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做到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还有一些不良习惯,如说话太大声、爱吵闹、车子开得太快等都要尽量改正,不能让外裔人士看不起我们中国人,耻笑和嘲弄我们中国人,最重要的我们首先要做好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展示出我们福建人的形象,维护好我们福建人的声誉。”
说完,包工头回头问我:“在美国,我们福建人的吃苦耐劳和勤奋工作是非常出名的,怡韬,你说对不对?”
我点点头,说:“对,我曾在车衣厂和餐馆打过工,老板有的是香港人,有的是上海人,也有的是澳门人,他们都喜欢我们福建人的工作态度,说我们福建人实在、勤劳。”
不知不觉中时钟指向一点钟,老乡们马上又投入忙碌的工作,我悄悄地退出,心里不禁感触万端。这几位老乡凭着自己的勤劳智慧和实力才能,勇闯几乎已被美国人垄断的建筑行业,不懈努力、奋斗拼搏、成就自我,开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类似他们这样能够承包一条龙形式的装修服务,而不是依附美国人的建筑公司做一些美国人挑剩的小木工之类的工作,在美国的华人建筑业界实属凤毛麟角。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保留着中国人衣食住行的传统习惯,也清楚看到自身的缺点并予以改正;他们在表现自我的同时,也懂得维护中华民族和中国人的形象。也许他们曾遭受过诸多新移民无法避免的来自外裔或同胞的白眼,但他们强调首先要做好自己,才能赢得他人的尊重和认同。
漂泊在异国他乡,陌生环境的孤独寂寞、客居异乡的凄凉境遇、挥之不去的乡思乡愁,以及各行各业的创业艰难等压力下,令很多人在精神上也倍受屈辱、恐惧和无助的折磨。在残酷而无情的现实面前,出国前的雄心壮志被击碎了,理想抱负付诸东流,绚烂梦想也随之灰飞烟灭。而上述几位福建老乡,他们凭着发扬中国人与生俱来的勤劳、努力、奋斗、拼搏的优秀品德和首先做好中国人的民族自豪感,一步一脚印,怎不令人由衷的敬佩和感动!